王崎,对不起

  王崎往门口看了一眼,道:“沈睿怎么没回来?”
  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严栋身上,自从他进门后,包厢里落针可闻,众人虽神态各异,可却十分统一挂着惊叹。
  严栋看向了常乐,道:“常乐,沈睿有事先走了,不用等他了。”掷地有声的男中音,带着震慑,像是在对下属发布命令。
  常乐刚坐下又站起了,他道:“我这去吩咐服务员上菜。”
  “嗯。”严栋轻轻点头。
  如果没有这个点头,严栋命令常乐的痕迹还不明显,可这个点头昭示了他就是在命令常乐进行下一个流程。
  刘勤发看不惯严栋这副样子,大家都是同班同学,就算是收入不同、职业不同,可今天坐在一张桌上就是平等的,他凭什么这么命令别人。
  刘勤发道:“严栋是吧?刚才我们和王崎聊天的时候,不小心从王崎包里看见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物件,您介不介意给我们教教怎么用?”
  “什么物件?”常乐问道,肖婉翻王崎包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
  王崎再次羞红了脸,她瞪了刘勤发一眼。高中的时候,他们欺负她的时候,她很多时候不理会,实在生气就瞪他们一眼。
  严栋看着王崎这副样子,笑出了一口白牙。
  王崎侧过脸来,看向了严栋,从严栋进门后,她就觉得他怪怪的。
  严栋伸手拨拨王崎耳侧的头发,道:“怎么了?”
  王崎摇摇头。无论她怎么看,眼前这个人就是严栋,他胸口的金色太阳花还是她亲手给他别的。
  常乐着急道:“还没介绍包里的物件呢,好奇死我了。”
  严栋伸手拿过了王崎放在身后的包,拉开了拉链,从里面拿出了避孕神器,看向了众人,道:“这是我公司新研发的男士避孕产品。”
  严栋按下开关,打开了鹌鹑蛋大小的粉色外装盒,粉色的光从开口处散了出来,严栋曲着食指搭了上去,轻轻一按,食指上环上了一圈粉色光,他抬起了修长好看的手,对着众人道:“无论是使用还是携带都很方便,200一盒,一盒20只,平均每只10块钱,价格和普通避孕套接近,盒子上的显示屏显示的数字是余量。新年前,这边的药店就会对它进行上架销售,到时候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严栋说完,礼貌微笑,等待着众人发问。分明是闲谈可被他搞得和新闻发布会似的。
  众人鸦雀无声。
  常乐捧场道:“一定支持。”
  周枫原本就好奇这个东西,听严栋讲完,解除了好奇心,她道:“确实还不贵。”她又看向了王崎,道:“王崎,你男朋友好帅啊。”
  肖婉打趣道:“王崎,这该不是你花钱雇来的演员吧,这也有点太帅了。”
  王崎不习惯被人这么夸奖,她尴尬笑着。
  严栋将东西装回包里,将包放在了王崎的身后,伸手摸了摸王崎乖巧的后脑勺。
  刘勤发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没听见响,心里本就憋气,又见女生们如此夸赞严栋,心中更是愤愤不平。他忽然想起了一件能成功气到严栋的事,他看着王崎,笑着道:“还记得高中那会儿,咱们老班……沈睿他妈从你的桌兜里翻出了避孕套,气得差点晕过去。也就因为这件事,大家才都误以为你和沈睿搞对象了……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你又给了大家这样的‘惊喜’。”
  此话一出,包厢里的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因为翻出避孕套这件事是真的,据说,是因为沈睿给了王崎一百块钱,所以王崎答应了和沈睿/做。
  后来,好几个男生私下里拿着一百块钱找了王崎,这里面也包括常乐,不过常乐拿了三千,他说他要包月,王崎气不过,就用饭扣了常乐。
  王崎看向了严栋,道:“那个避孕套不是我的。”
  那个避孕套是周枫的,当年周枫和校外的那个混混交往得很亲密,班主任查周枫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王崎摞在桌角的书,发现了夹在书里的避孕套。当时班里人很少,所以大多同学都是事后听说,传言越传越离谱,最后就变成了班主任专门翻王崎的书桌找家里丢的一百块钱。
  沈睿给她一百块钱的时候就在校园里,那会儿是课间,来来往往的同学很多,所以被人看见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王崎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传言里会说,沈睿给了她一百块,她答应了和他/做,即便是发现了避孕套,这也不能说明她一定和沈睿上/床了。
  严栋靠在椅背里抬眼看向了刘勤发,嘴角挂着浅笑,道:“你说这件事是想表达什么?”
  刘勤发在这冷冽的气场里突然有些怂了,他掩下不安后,道:“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不是同学聚会吗,就聊点过去的事。”
  严栋嘴角挂着浅笑,可声音却冷的没有温度,他道:“我坐在这里,你告诉我我女朋友和别的男人用了避孕套,搞了对象,你觉得合适吗?”
  刘勤发没有想到他说完这件事后,严栋会向他发难,按理来说,知道女朋友这样不堪的过去,一般都是觉得难堪自己生闷气,或者会向女朋友耍脸子的,哪还有这样护短的。“是不太合适哈……我也就是突然想起了。”
  严栋的身子微微前倾了,脸上的浅笑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向了在场的众人,道:“既然想起了,就好好聊聊这件事,到底是谁将避孕套放进我女朋友的书里!又是谁传了谣言,毁了我女朋友的声誉!”
  王崎拽拽严栋的衣袖,都是过去的事了,分出个对错来,也没什么用。
  众人沉默一片,就连今日做东、本该圆场的常乐都噤声了,那些谣言是他们这群人对王崎的集体施暴。
  他永远忘不了王崎那一日离去时的眼神,空洞虚无,她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结束生命,寻了短见。他担心她,悄悄跟了她很久,直到看到她进了宿舍的大门,这才敢离开。
  沉默很久,周枫低着头小声道:“避孕套是我的,我怕班主任发现我早恋的事,就将避孕套藏到了王崎的书里……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来得太迟,可王崎微微一怔后,还是红了眼。
  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一位男同学低着头道:“我看见沈睿给你钱了,为了好玩,我就对别人说,沈睿用一百块买了你的第一次……王崎,对不起。”
  这位男同学她甚至都叫不上姓名,可他却差点毁了她的人生。眼泪顺着王崎的眼角滑落,她想质问他,说这样诋毁别人的谎言,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可她最终只是解释了这件事。
  “我和沈睿,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他只是见我可怜,帮助了我,那一百块钱是他给我,让我买……”内衣两个字梗在喉咙里,王崎说不出口,这样的东西本该是履行监护义务的家人买给她的,母亲,父亲,奶奶,可是他们都缺席了。
  严栋伸手摸摸王崎的头,满眼心疼。
  “王崎,对不起。”肖婉垂着眸道。谣言兴起不久,她就观察王崎穿上了内衣,她以为她真的靠那事赚钱,所以,她每一次都和同学深信不疑地讨论这件事,有时候背着王崎,有时候当着王崎的面,出于同情,她在食堂打饭的次数多了起来,故意剩饭给王崎吃,她想王崎有了饭吃,也就不需要靠那种事来赚钱了。
  “王崎,对不起。”又一位女同学说道。
  这个女同学王崎认得出,她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体育委员说对不起的原因王崎知道。以前班上开运动会的时候,女子三千米总是没人报,体育委员总是每次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将她的名字报上去。
  班上同学总是嘲笑她,排挤她,所以,王崎根本就不想参加什么集体活动,可是被报名后,班上的同学都会来围她,喊着要她为班级争光。高中三年,三年的春季田径运动会,女子三千米都是王崎跑的。
  从小撒着脚丫子在乡里跑惯了,所以王崎跑步的速度确实不低,她参加三千米比赛的时候也总能得奖。其实王崎对跑三千米这件事虽然排斥,但心底还是隐约有些期待的,因为三千米跑到最后,沈睿总会来陪跑。
  他陪着她跑过的那一段路,是她糟透了的高中时光里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刻。
  福祸总相依,坏与好谁说的清楚呢,过去的始终都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过去的事左右着今天的情绪,挺浪费生命的。
  “王崎,对不起。”又有一位同学开口了。
  “王崎,对不起。”
  “王崎,对……”
  王崎的目光从一圈过去的人身上移到了严栋的身上,她看着他浅浅笑了,他是现在,也是未来。
  王崎又看向了众人,笑着道:“打住,打住。”她的目光停在常乐的脸上,俏皮道:“这帮人里就数你欺负我最狠了,你代表大家自罚三杯,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大家了。”
  常乐看看王崎,弯了眉眼,她在他未见的时光里成长得更加坚毅了。从头至尾,吸引他注目的都是她眼中爱着生活的光。
  到底是何时开始被她吸引,他记不清了,他们之间美好的记忆少得可怜,能记起的,都是他捉弄她,她生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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