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异手里攥着一块玉佩,那冰凉的感觉从手心直达心底,让他感到无比的清醒。摊开手一看,玉佩上的那个字似乎在黑夜里发着光。
    他还记得她当初送这块玉佩的情景,以及她说的每一句话。
    那时,她收了他送的青鸟玉簪,可是就在除夕夜的那天晚上,她就送了这块玉佩给他,还说是什么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不想欠着他的人情。
    想起来她那时候的神情,冯异的嘴角竟又不自觉的扬起。纵然她送这块玉佩是礼尚往来,可他早已将玉佩当做了定情信物。
    世事变迁,本以为成了亲就能好好享受在一起的日子,却没想到依然是聚少离多。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一心辅佐的君王。
    只要陛下放人,从此不再从中作梗,我愿舍弃这王位,与夫人归于乡野,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冯异在心里想道。
    却非殿内透出幽幽的黄色光芒,那是油灯发出的火光,看起来温暖异常,更显得殿外长空的寒冷寂寥。
    “陛下,咸阳王深夜求见,说是有要事要与陛下相商。”
    安公公低眉顺眼的站在龙榻边。
    “呵呵,不出所料。这个冯异,果然还是来了。”刘秀正睡得香甜,忽然听到了这个消息,竟缓缓的睁开了眼,又喃喃道:“去,叫他进来吧。”
    “是。”安公公行了礼,忙退了出去,心里却暗自惊奇。本以为陛下会将他赶走,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冯异跪在却非殿的大门前,寒风瑟瑟从他的身上掠过,一刻也不曾停歇。
    此时的他早已冻得脸色苍白,甚至连眉毛上面都结了点点白霜。可他依旧跪的笔直,双手合在身前,整个身子纹丝不动。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冯异惊喜的抬头,就见到安公公出现在眼前。
    “王爷请进,陛下在里面等着呢。”安公公细声细气的说道。
    听到这话,冯异顿时觉得自己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有劳公公了。”
    冯异起身进门,刚走了两步就觉得腰侧疼痛难忍。那是还未痊愈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想必是因为奔波过度的关系,伤口又有撕裂的迹象。
    他下意识的伸手捂着腰,脚步也变得有些蹒跚了。
    “好久不见啊,听闻咸阳王受了重伤,不知好了没有。”
    刘秀已经披上了外衣正坐床边,见到冯异出现,他就关切的问道。
    “臣不敢劳陛下挂念,虽是重伤,好在未曾伤及脾肺,如今已经好了七分了。”
    冯异上前微微拜过,缓缓开口道。
    “如此甚好。”刘秀点了点头,笑道:“朕还指望着你早日回到朝堂上来,替朕分忧解难呢。”
    一听这话,冯异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有些不妙。
    “谢陛下厚爱,为陛下效劳是臣之福分。”冯异一字一顿的说道。
    “嗯,那么咸阳王深夜求见,所为何事,不妨直说。”刘秀知道他难以启齿,便提醒道。
    冯异偷偷瞥了一眼,发现刘秀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回陛下,那臣就不拐弯抹角了,臣听说有人在皇宫里见到了臣的夫人,所以臣才特意来寻她。”冯异开门见山的说道。
    只见刘秀脸色一怔,随即恢复如初。
    “哦?”刘秀轻笑一声,说道:“既然这样,朕也就不瞒你了,王妃确实在宫中,不过嘛,朕不能让你见她。你也知道,密谋劫囚可是死罪,朕念在往日情分上免了她的死罪,可这活罪也难逃啊。”
    “还望陛下饶恕夫人一时之过,臣会带着夫人隐居山野,不再参与朝堂之事。求陛下宽宏大量,饶了夫人这一回吧!”
    话还没说完,冯异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刘秀面前。
    听冯异句句恳切,神色凌然,刘秀微微的叹了口气,心想道,一回,可要真是一回也就罢了,然而她司徒嫣然跟朕对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现在要是放了她,她也未必会隐居山野。
    “冯爱卿啊,你与朕心里都清楚,放了她对朕可是有害无利。你无法说服她不问世事,朕也无法说服自己对这颗肉中刺视而不见。”
    刘秀顿了顿,又笑道:“这不,前些日子她还放火烧了幽兰殿,王妃行事可是越发的跋扈了啊?”
    冯异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团,火烧宫殿的事他不知道,可他知道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能摆脱禁锢,却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纵火之罪,劫囚之罪,两罪并罚,看样子,无论自己如何哀求,都是换不来她的自由之身了。虽然刘秀并没有明说,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陛下,若臣以蓟州和幽州的印绶,是否能换回夫人。”冯异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三个印绶,又补充道:“还有臣的这份。”
    忽然,刘秀脸色一变,目光里多了三分戾气。
    “你以为,你拿这些东西就能换回她了吗?”刘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然后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可她是臣的夫人,臣不能不管。”冯异咬了咬牙,抬起头说道:“陛下,洛阳城外现有十万人马,整军待发,陛下也不希望因为一个人,葬送了洛阳城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吧。”
    刘秀猛然回头,瞪大了双眼怒喝道:“冯异,你这是在威胁朕吗?集结私兵可是死罪!”
    “事已至此,陛下若要治臣的罪,臣也别无他法,只望陛下成全,让我与夫人不必再受分离之苦,就算是死,臣也要和夫人死在一起。”冯异垂下双手,攥紧了印绶。
    现如今,这些印绶都是保命符,珍贵无比。也许稍有不慎,他今日也要葬身在此了。
    “好你个冯异,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死去活来的,昔日为朕征战四方的那个冯异哪儿去了?看看现在的你,真像个懦夫!”
    刘秀心中不快,起身脱口大骂起来。
    冯异心中一软,笑道:“陛下说得对,臣的举动与懦夫无疑。这这早在我遇见她的时起,就已经注定了,为了她,臣甘做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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