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堆叠,蓦然间就飘起了淅沥沥的冰雨。不知不觉就在燕临城待了两日,这两日,林三川每天都能发现些稀奇事,就像是城西有人比武,闹出了人命,头天来燕临城碰见的那汉子又挨了打……
    王子安是过得最为潇洒的,那人出手阔绰,善于结交,不出两日,就跟学子楼上下打成了一片。
    董平最是无聊,他只爱在街头散步,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好像走上一百遍,他也不嫌烦。
    董平正站在窗前看雨,淋的半湿的林三川便推门走进来了,“公子,伞买到了。”
    “放下吧。”
    “公子,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看见了什么。”
    董平叹口气道:“那汉子又被人打了。”
    林三川睁大眼睛惊讶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呵,每天你回来都是这句话,不用想都能猜到了。”董平略有些无奈,那汉子的来历董平从别人的闲谈中也了解了几分。那人名叫萧山鸣,他的父亲是辽国的前南院大王萧启阁。那萧启阁当南院大王时就极遭宋人仇恨,只因那萧启阁行事残暴,在与宋交战中干过不少屠城坑杀的事。
    不过在几年前辽宋的一场大战中,萧启阁却输了个一败涂地。那萧启阁输了仗,还要输人,他在战场上要逃跑时,被当时的宋朝兵马大元帅窦围枭了首。至此,那萧启阁就成了辽国耻辱。他的儿子现在两面受气,也就不足为怪了。
    林三川抹着脸来到窗前又是一声惊呼:“嚯!又有人决斗了!”
    只见前方一屋顶之上,一拿刀的东瀛浪人正与一青衫剑对峙着。
    “他俩已经对峙半个时辰了。”
    “这人有意思,打架都是先楞那么一阵子。”林三川笑道。
    董平道:“他们在找各自的破绽。”
    “那公子看谁会赢。”
    “谁先动,谁就赢。”
    话音刚落,那东瀛武士的刀就动了起来。众人还没看清他出手,长刀已归鞘。从青衫剑喉咙喷出的鲜血与满天冰雨混为一体,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好快的刀!”林三川眼力极强,他能看清那东瀛武士的招法,所以更加惊叹。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东瀛武士手中的刀就变了十三招,刀刀致命。
    此刻董平已拿着伞离了房,林三川叹道:“好快的身法。”
    董平撑着伞来到了鹿岳书院,鹿岳书院是燕临城中占地最广的建筑群,连皇宫都要逊色三分。
    名闻天下的鹿岳书院建筑风格略带着江南的朴素,普普通通的院门之上连鹿岳两个字都没写着。
    万屋烟火升起,十里青砖白瓦全都氤氲在冰雨里。即使穿的再厚,也难免让人觉得有几丝凉意。
    董平撑伞静立着,鹿岳书院前来往行人不多。如果记得没错,今日是书画院的考试日。
    “公子,外边寒,要不去我们楼上坐坐。楼上看风景极好,这鹿岳书院里的考试,也能一览无遗呢。”银铃儿般的声音将董平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叫人的那是个十四五的穿着翠绿夹袄的姑娘。
    鹿岳书院南边十来丈处有座楼,名望岳。
    “如此甚好。”董平轻声道。
    “今日公子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平日好天气上望岳楼要十两银子,今日下雨,就收公子五两吧。”小姑娘道。
    董平嘻嘻一笑道:“要钱还要的这么理直气壮,我蛮喜欢你。”
    “喜欢我,那这银子也不能少给了。”姑娘撇嘴道。
    董平道:“给,都给你。本公子今天恰好就拿了五两银子,你要是多要,那我就给不了你了。”
    董平心里知道,这小姑娘是个骗子,但受可爱的姑娘骗,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望岳楼乃首任鹿岳书院院长出资所建,谁上都是不要钱的。这小姑娘杀生,杀到了董平,不知她是倒霉还是走运。
    当董平一踏上望岳楼,那小姑娘便溜溜的跑走了。董平微微一笑,心里盘算着,不知又有哪个倒霉蛋要上当了。
    望岳楼上,坐的七八成都是女子。也不奇怪,今日来考试的都是才子,才子自古都是来配佳人的。
    董平一上来,大多女子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一把油纸伞,一身白衣,再加上俊雅的面容。董平这般人,到何处,都是会发光的。
    她们在看董平,董平也回看她们。这群女子中间有一女子的气质格外高雅,那女子披着一件白色狐皮的披风,里面也着白衣。她面容清丽,但妆容格外华丽,那烈焰般的唇妆,就是一般女子驾驭不了的。
    在董平看来,这女子就算是穿着粗布麻衣,内里的气质也是改变不了的。或者说她不穿衣服,当然,所有不穿衣服的女人,都是值得欣赏的。
    忽而,楼上的女子皆惊叫了起来,那气质高雅的女子面色也是一喜。董平向也向下看去,只见鹿岳书院里站着一排考生,几个老师。此时,一名满脸书生气的青年走了出来。
    有女子惊呼道:“上官公子未免也太潇洒了些。”
    潇洒?董平一愣,他倒是半点潇洒都没从那人身上看出来。
    那上官公子先是将几个大坛子依次拜访在身前,随后他接过了随从送来的一副卷轴。
    “要作画。”董平自语道。
    院里,那随从捧着笔对上官公子道:“按公子吩咐,寻来了老爷幼时作画的笔。”
    上官公子微微点了点头,便将笔接了过来。
    只见上官公子接过笔来的那一瞬间,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好似此刻他手上拿的不是笔,而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
    “哗啦!”
    那幅卷轴唰的一下便被上官公子丢到了空中,卷轴一展,竟是张长三丈的巨型宣纸。
    上官公子也动了起来,他持笔在坛子与宣纸之间来回动着。其姿态优雅,宛如狂舞。
    “潇洒。”董平道。
    只是片刻功夫,那宣纸就展落在地。
    上官公子也挽了个笔花,收了势。
    众人视线被地上的画吸引过去,那赫然是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图。
    董平也是惊愕,这上官公子的才气着实让他震惊。片刻之间做出一幅上乘的巨画本以不易,但那画的山水江山,再配上此时飘摇的风雨,意境更乃绝妙。
    “风雨江山图!”董平不由的脱口道。
    这句话恰巧被那气质高雅的女子听到了,她看向董平道:“公子也懂画?”
    “很懂。”
    那女子听后放肆的一笑,红唇贝齿,董平看花了眼。这女人,像是阴雨中的一轮太阳。
    女子走了过来,她依靠在栏杆上,温柔的望向下方的上官公子道:“那是我的弟弟。”
    董平皱眉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女子脸上带着几分妩媚,笑着问道:“怎么,不像吗?”
    “这到没有,我是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你们这般出色的姐弟。”董平道。
    女子又是莞尔一笑:“是啊,我也在想。”
    董平开心极了,他在想自己多久没见过这般娇柔不做作的女子了,而且这女子还是如此美丽。
    女子道:“你刚才说你懂画,那给我讲讲,那副画好在哪里?”
    董平也不谦虚,直说道:“此幅山水图,颇有画神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的风范,但上官公子却不拘泥于大家构思,自成一派,其画意肆意汪洋。画中的千里江山,再配上这飘飘冰雨,这画的不就是当今的天下吗?不过此画仍有一点美中不足。”
    “哦?”
    董平低语:“等雨再下一会儿,那纸上的墨,怕就要被冲完了。”
    “本是雨中生,安敢求天明。他能画出这幅风雨江山图,也全赖这冰雨成全。即使烂了,没了,也是它的造化。”
    这女子似乎永远不会悲伤,她脸上一直带着笑。
    “在下董平。”
    “你告诉我名字,代表你想结交我,但我却不太想结交你。”女子玩味道。
    董平吃了瘪,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只得尴尬笑笑。
    女子揶揄一笑,作势要走。
    “王希孟虽为画神,但他的画作传世极少,尤其是那一幅《千里江山图》更是显有人见过。看令弟的画风,相必姑娘二人,与王希孟关系匪浅吧。”董平道。
    女子回头道:“上官曦。”
    “你刚才说的王希孟,正是我的父亲。”
    董平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不显的太过惊讶。
    大宋辉煌末年,一绝世画才横空出世。
    那十八岁的少年,面对当时皇帝与国相的百般刁难丝毫不俱。
    “七天画这盛世江山我只消三天!”
    面对满朝官员说出此话,那是何等的豪气!
    三天,千里江山图横空出世!
    只此一画,便令王希孟登顶画神之座。
    不过此画后,王希孟便凭空消失了。时人猜测,一代天骄已被奸人所害了。
    “为了避祸,你跟令弟,用的是令堂的姓氏。”董平道。
    上官曦抬头望天没有言语,不过她仍在笑。
    “画神,去哪儿了。”董平不喜八卦,但传奇人物的去处,他仍有些好奇。
    “他呀,去画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