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一说成空。
    易云靖无言的凝望着不远处站在风口上的黎音,心下百感交集苦涩难言。
    “一开始给你的那个荷包,本来只是一时兴起。”黎音看着他,声音缥缈淡然:“但是你命里注定不是个普通的凡人,这个荷包带出了因,这才有了后来这块血玉的果。”
    说到这他轻叹了口气,道:“这玉你哪来的呢?”
    “这玉是朕家传之物,是朕父母自刎死时唯一留下的东西。”提及此事易云靖亦是神色复杂地盯着那玉,道:“从血泊里捡出来的时候,血便已经沁进去了。”
    “忠臣冤血么,怪不得。”黎音点点头这才明白,道:“这玉本就不凡,为着这一点子冤血带的凶煞异常,唯你能镇住。那时候——”
    “那时候朕将它赠与了你。”易云靖接着他的话道。
    “那时候它就连上了我的心脉,染了凡尘我无法回天。”黎音不置可否,抬头仰望着如锦的白云,罗玉山的山峰很高,他们又站在山顶,似乎只要伸伸手,便能触及到那片他再也回不去的、曾经被他称为家的地方。
    “本来只要你将它从我身上摘下来,一切就结束了。”黎音闭上眼,喃喃地重复着:“一切早就该结束了,若不是你用那珠子,将你我的姻缘绑在了一处。”
    “所以你一直那般想将它还给朕。”易云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朕算是歪打正着么?”
    黎音抿着嘴唇,这一段关系剪不断理又乱,所幸他们现在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理了。
    也是他最后的一点时间。
    “掌管天下姻缘之人,首要须得无情。”黎音声音冷了下来,道:“只是有人用我丢的那颗珠子篡改了姻缘册上的姻缘,我入世本就是为了拨乱反正,却不想,也被世事拖进了这红尘之中。”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能为朕,留下来呢?”易云靖上前一步,眼中藏着最微小的期颐的火光。
    “你也说了,既然已被拖进红尘之中,又何必出去呢?朕不管你是什么,都无所谓!朕不在乎!”易云靖缓缓道:“易安走了,清羽也离开朕了,朕只剩下你一个了,连你,也要离开朕么?”
    “沈贵妃死了?!”黎音倒真是未曾想到这一点,眼眸诧异地微微睁大后随即狠狠闭上眼,掩住内中乍然涌上来的无尽的悔恨。
    “她不该死的·······”
    “她父亲如此,朕早晚留不得她高坐内宫,只是未曾想过她如此刚烈——”易云靖说到此事亦是有些不忍,随即又道:“但是她生前,朕能给她的都已经给了,朕无愧于她了。”
    黎音却只是慢慢睁开眼,静静地直视着他。
    “你无愧,我有愧。”
    易云靖愣住了。
    黎音轻声道:“她是个好姑娘,姻缘册上你们二人本该是圆满的一对——”
    他曾经,那么想要极力地去弥补那一个被毁了终身的姑娘,却到底还是来不及。
    还有那个本来如同星光般璀璨又骄傲的许星河,接连痛失了最爱的叔父长姐,或许马上连他的老师也要一起失去了,不知他能否承受的住这么大的打击?想到这,黎音微微一叹。
    可惜报不了你的救命之恩了。
    “可是如今,如你所说,那些已经不存在了,不是么?”
    易云靖打断他,道:“为什么总要执着于那些过去的事情呢?小音,我们回宫,重新开始不好么?”
    “不好。”黎音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一点也不好,易云靖,。”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严肃的语气唤他的名字,易云靖凝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从未想过,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你说的,或是没有你想的那般在意我么?”
    “你为何会这般想?!!”易云靖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解和巨大的诧异:“如你所见,朕明明——!”
    明明已经,把最好的东西一切都恨不得捧到你的眼前了!
    黎音默然,脚下微微一挪动,已经是将将站在了悬崖边上。
    易云靖对他好么?旁人看来,甚至是同他一齐生活的绿婉,都觉得易云靖待他简直如珍如宝,最好的吃食日用供着,各种繁琐的礼仪全为他免了,一个又一个特权给了他,甚至容忍他在宫中胡闹乃至于擅闯禁地。
    他曾经也以为,易云靖待他是极好的。
    知道他看到了那座招惹了一切的神像。
    “我初登神位之时,天下的月老神仙都换了样子,那也是几千年的事情了。”黎音声音平静却说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情:“那时候朝拜供奉我的信徒,总会将我的神像擦得干干净净,从不愿它染上一丝烟火的尘灰。”
    “········”易云靖皱着眉,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还不明白么?”黎音对着他轻轻笑了笑:“即便只是对于一座神像的敬仰崇拜,我的信徒们也总是让我的神像干干净净的。可是你为我建的那座神像,为的是满足你的一己私欲,你编造出了那么多谣言不准任何人靠近风华殿,甚至,你从未让任何人仔细打扫过吧?”
    如果你真的在乎,又怎么会让我的神像残破成那般的模样?
    易云靖浑身一震,终于听明白了症结所在,他方想要解释什么,黎音抬起手摆了摆,道:“这倒也不重要。”
    “你任宫中传我妖倿祸国,流言蜚语漫天飞的时候,亦或是南巡之前计划拉我出来做戏给众臣看以引沈府尹上钩时,再甚至是更早,在你建造那神像只为了找我出来的时候,你可有一丝一毫的,考虑过我的感受?”黎音一句一清晰地将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剖给他听。
    我的一切不幸,是我咎由自取,可你从未反思想过,是你的推波助澜又让这一切变成了现在这样。
    易云靖一时间说不出话。
    黎音的话,戳到了他心底最深的,也是最不愿意去想的东西。
    也是拨开了表象,最真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