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这话一出口,身侧顿时安静了,半响才传来一声嗤笑。
    易云靖又是气又是好笑地揉了揉他仅一根发带高束着的乌发,凉凉的还带着些许湿意,是方才落在发上的雪融化了。他轻轻皱眉,顺手将那根湛蓝色的发带解了下来。
    “哎?你干什么?”黎音回头间一头散发垂落下来,被易云靖抓了一把在手里,滑滑的仿若上好的丝缎。
    “旁的等下再说。”易云靖松开手将他推到内室去,“身上湿成这样还在这跟朕嚼舌根子!先去沐浴梳洗,别回头坐了凉又成了朕的不是了!”
    喂喂喂说好的先吵架呢?!黎音被他突然的转变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就被推倒了内室中,易云靖站在了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长思堂千不好万不好,只有一点好,就是内室后通着一处挖好的汤泉,是前朝时的一位爱沐浴的妃子央了前朝皇帝许久才造的,挖通了地下引来了山泉水,终年温暖如春,还在泉边种满了百合花,是故长思堂纵然外显的只有零星三两只的梅花枝,内里却终年飘着百合的香气。黎音来此之后,对这里简直喜出望外,有时间就想赖在这里。
    估计是绿婉在他回来之前准备好了,沐浴所用的一干物什和干净的衣物都在边上放着,满室氤氲的雾气缭绕着。黎音回头瞅瞅易云靖居然乖乖在门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不由得腹诽这人气今天转性了?
    天大地大干净和吃最大,黎音也没什么心情管门外等他的是九五之尊还是九五之数,美滋滋地脱了衣服就慢慢趟进了水中,温和的水波缓解了许多他此刻胸中隐约泛起的疼痛。
    黎音苦笑,脱力般地靠在了浴池壁上,整个人浸在水中,大喘了几口气,咽下了溢到了喉口的呛咳,那是在身体尚未痊愈的状况下强行催动神力的证明。
    “真是,没完了是吧?”他喃喃的念着。
    “什么?”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黎音一惊,赶忙哗啦地从水中齐腰的水中站起,回头只见烟雾缭绕间站着个人,黑金的龙袍广袖,不是易云靖又是谁?
    “你这什么毛病?”黎音又惊又怒,扬手就是一捧水朝他泼过去,被易云靖侧身躲了。“竟然偷窥他人沐浴?”
    “朕不曾偷窥。”易云靖答得理直气壮,差点把黎音气到吐血,“朕正大光明地一直在这,是你方才没发现。”
    “·········”黎音深吸了一口气,劝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跟这个年岁还不到自己一半的小毛孩计较,这才又晃悠着坐回了水里。
    “那陛下正大光明地可看够了?”黎音转了个身留了个被长发遮挡的背影背对着易云靖,“看够了请先出去。”
    “朕说了,唤朕表字就好,听你叫朕陛下,着实别扭的紧。”易云靖撩起衣摆长腿一弯坐在了浴池边上,新手摘了朵盛开的百合花,把玩了一番放入水中,“朕还没治你的罪,你道先计较起朕的不是了?”
    若不是他知晓黎音大约同他一般的年岁,他怕是要以为黎音尚未及弱冠之年,看着身形模样都那般年轻美好,肤白胜雪较之他唯一的妃子沈易安还要白上几分,此刻在水中完全不施粉黛的面容看得易云靖神色有些晦暗,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掩饰了回去。
    黎音却完全没留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他被易云靖最后那句话气到了。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黎音余光撇了撇他,施施然也坐回了水中,离易云靖远远地,仅余一颗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男子汉大丈夫,都活了多少年了,给人看两眼就看了,又不立贞洁牌坊!
    “说吧。”黎音决定先发制人,扭了扭脖子就开始质问他,“这大晚上的来我这还把绿婉骂哭了,发的什么疯?”
    “·········”易云靖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朕哪是晚上来的,朕午膳过后便来了。”
    黎音一惊,易云靖看着他继续道:”朕等了你足有两个时辰还有余也不见你回来,绿婉是朕特意叮嘱去照顾你的,结果你人丢了都不知道,朕当然要骂她。你说你这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得好像还有点道理,黎音一时间哑口无言,复又察觉到不太对。
    “我去哪不重要,这不是回来了!今日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易云靖一下被气笑了,坐近了些敲了敲黎音的脑袋:”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朕看你是日子过糊涂了!“
    “少敲我的头!!”天天敲天天敲,逗小孩呢你!!黎音愤愤地抱住头回过身,一下撞进了易云靖含着笑的眼眸,霎时间愣了一下。
    “今天是小年夜,绿婉没同你说么?”见他实在不记得易云靖提醒了一句,黎音这才想起来,好像出门的时候绿婉是同他说今夜年夜要早些回来吃饭,但是被他忘到脑后去了。
    “·········好吧。”黎音放下手道:“我确实忘了。”
    随即他又想起来,皱着眉头往前挪了几下,蹲在水里仰头看了看好整以暇的易云靖。
    “那既然这样,你不是该去陪沈贵妃?”
    易云靖静了片刻,低下头直视他:“朕真是奇了怪,为何每次朕来找你,你都急着把朕往她那推?”
    “那不然呢?”黎音不以为意。
    “旁的男人女人巴不得朕日日陪着,你倒好,天天把朕往旁人处推。”易云靖直起身道。
    “你要是喜欢那样的,这宫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随你开心去挑,何苦赖在我这?”黎音摊了摊手,白皙的手在水中泡的久了些略有些发皱,他撩起头发放在左胸前,用手指简单地顺了顺。
    “谁叫朕对他们不感兴趣。”易云靖紧盯着他光裸后背露出的上的一道仅一寸有余的伤疤,伸手抚摸了上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