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那壶碧螺春里被歹人下了毒,四巧当时不过髫年之华,一经毒发便不治而终了……”
    温芸取下腰间的丝帕,轻轻拭了拭垂下的眼帘,才又缓缓道“那壶有毒的碧螺春,我饮的不多,且我亦是成年人,身体的抗毒性较强,因诊救及时才索性捡回一条性命。”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想却因此落下了隐疾,一旦感染风寒,凉气入得心肺,便会口吐白沫,双眼斜翻,浑身抽搐,便是你我第一次在无字楼相遇时,你所见的那般。”
    潘思巧心里一惊,堂堂东绥第一将军夫人竟是被人下毒才得了那样的怪症。
    她本以为厉四巧是幼年时得了什么重病,又因为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发达才不治身亡的。
    万万没想到却是因为被人下了毒!
    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毒害东绥第一将军夫人和将军府的小姐?!
    那贼人难道不怕东绥第一将军厉洪泰找他报仇吗?!
    思及于此,潘思巧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当时厉将军…干爹他在何处?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去吗?”
    倘若厉洪泰那时与她们母女同行,恐怕那贼人也不敢轻易下手的,毕竟厉洪泰久经沙场,容易识破许多破绽。
    而古时的妇孺通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夜待在深闺之中,江湖阅历严重不足,一时大意便中了他人的圈套。
    温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时正逢北丘外族来犯,边境战乱不停。老爷正驻守边关,忙于战事……”
    潘思巧听的火冒三丈,老婆孩子都出事了,厉洪泰还有心情在外面打仗?!她兀地一下站起来,忿忿不平道“厉将军算什么男人?抛下妻女自己在外头潇洒!”
    温芸见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恐怕是误会了厉洪泰,连忙拉住她的手,解释道“思巧,你勿要误解了老爷,他那时并非弃我母女不顾,而是皇命难违,军令所受。”
    她想起当时厉洪泰得知她们母女中毒之后,连夜一人驰马从万里之外的北丘边境赶回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见到厉四巧最后一面,不由得喃喃道“也许这便是夙命吧。”
    以前潘思巧也不相信什么夙命说,直到穿越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这便由不得她不信命了。
    不过无论如何,温芸对她的好意不假,几位王爷和太子殿下待她也不错。假如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似乎就这样过下去也还不错。
    光说服了自己不行,还得安慰好温芸。
    可惜她不善言辞,只好笨拙握住温芸的手,傻傻的笑道“干娘,过去的陈年往事便让它翻页过去吧,从今往后我一直陪着你。”
    殊不知那一抹真挚又坚定的笑容,犹如三月的春风轻抚在温芸的心上,瞬间令她多年深埋于心的愁苦烟消云散了。
    ……
    东绥皇宫御书房内,皇帝郁承景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龙椅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殿下跪着的那名异族金发少女。
    半晌,他不紧不慢的道“圣女,你可知罪?”
    那名跪着的少女,正是摘星阁圣女——庄梦蝶。
    她从今早被召进宫向郁承景行礼后,便一直跪在御书房的地上,跪了六个多时辰也不见郁承景叫她起来。
    她纤细的双腿早已麻木不已,此时郁承景突然不温不火的开口,着实吓了她一跳,竟一下支撑不住,一个趄趔差点跌坐在地。
    郁承景淡淡一笑,朝御前太监总管刘盛勾了勾手指道“去,扶圣女起来。赐座。”
    刘盛得令,立即命御书房外当班的小太监抬来一张雕花御座,又亲自扶着庄梦蝶到那椅子上坐下。
    庄梦蝶揉了揉膝盖,虽然她疼的龇牙咧嘴,却也没有忘了礼数,只扶着座椅把手起身朝郁承景行礼道“民女多谢皇上!”
    郁承景见她吃了苦头,也不再为难于她,便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免礼。
    待她落座后,才又漫不经心的道“圣女可还记得当日替朕卜的那一卦?”
    庄梦蝶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民女当然记得。”
    “哦?”郁承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深邃的碧眼,暗含探究的道,“那卦作何解,还请圣女再与朕详解一番。”
    庄梦蝶定了定神,义正言辞的道“回皇上,那卦象为乾卦。乾,乃天也、健也,即‘乾’之象为‘天’之道、‘健’之意,‘天’行‘健’,为君者必自强不息,乃是大吉的卦象。”
    郁承景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圣女解释的很好。不过朕还认识一位大师,他的看法却与圣女有些不同……”
    他话锋一转,向刘盛问道“悬壶鬼才现在何处?”
    刘盛佝着背谄媚的答道“回皇上的话,闻大师现在椒淑宫替皇后娘娘诊脉,听说娘娘最近心绪不宁。”
    “哦?”郁承景略一思索,自言自语般小声道,“朕怎么不知道她还会心绪不宁。”
    “皇上?”刘盛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免不得出声问道。
    郁承景回过神来,便不咸不淡的道“那你便去椒淑宫请闻天士来御书房吧。”
    庄梦蝶闻言,顿时有如遭人当头棒喝,浑身被关进冰窟窿一样拔凉拔凉的。
    闻天士便是当年潜入摘星阁窃取奇门秘籍之人,他亦会破解摘星阁的独门卦象。
    今早她得了召进宫的口谕,便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现在看来果真是身陷囹圄,大难当头了。
    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眼下已经近酉时。
    倘若郁文运和郁文睿再不想法子营救她,等到她和闻天士当面对质之时,她也不确定以自己会的那点奇门之术,能否辩得过诡谲狡诈的悬壶鬼才闻天士。
    ……
    东绥皇城门外,一匹高大挺拔的骏马驾着一辆威严气派的马车疾驰而来。
    在距离城门不到三里的位置,那骏马忽然仰天长啸一声,稳稳的刹住了狂奔的马蹄。
    马车刚停下,一只浑身翠绿的小鸟便从城门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立在了马车顶上。
    马车内一名看不清容貌的少女掀起车帘一角,那小鸟便立刻扑棱着翅膀迅速的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