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在庄言上学的时候,在语文课本上是有节选的,可以说基本上中国他们这代的绝大多数受过基础教育的人都知道这本书。
    不过中学老师的水平,还不足以让庄言了解到更多东西。
    他之所以知道《堂吉诃德》中有暴露虚构痕迹的内容,也是穿越过来之后看到的。
    自从成为了中国先锋作家之后,庄言除了抄书也没有闲着,平时总会抽出时间来研读这个时代已经有的名著,就是为了给自己充充电,防止遇到像现在这个场面,自己会在辜鸿铭康有为他们面前露怯。
    而坐在庄言对面的,大多都是学贯中西的大佬,享有盛名的《堂吉诃德》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过他们熟,并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铁砚此时就有些懵懂,虽然读过《堂吉诃德》,但是对于庄言刚才提到到暴露虚构痕迹的地方,她根本就想不起来,当时看这本书的时候也没有留意。
    但是她又不好意思问,毕竟她是全国作协的主席,问出这话来实在是丢人。
    其实是她包袱太重了,不知道的人也大有人在,王立健就是其中之一,他不像铁砚顾虑这么多,不记得的就直接问,“这《堂吉诃德》里面何处有暴露虚构痕迹的地方?”
    听到王立健问,铁砚倒是松了口气,她不好意思问,却是真的想知道。当然了,在场的跟她想法一样的还有不少。
    庄言又笑着给王立健解释了一下,随后又说,“前年,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出版,在书中,索绪尔提出语言本身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系统的观点,他认为语言和现实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反映和被反映的关系。”
    辜鸿铭点了点头“这本书我有拜读过,索绪尔13年去世,这本书还是他学生整理出来的。书中这个观点我却也记着,从这个观点出发,文本世界和客观世界就可以完全剥离开。但是,如果语言本身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客体,那么我们在对这一客体进行描述的时候,就需要一种特定的方法,甚至是跳出这个客体,寻找另外一种语言。”
    康有为在一旁说“我也读过,这位索绪尔确实是一位难得的语言大师,他将言语活动分为语言和言语,还说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分为能指和所指两部分。”
    马寅初接过话茬,“也是因此,索绪尔说要研究语言学,就要研究其结构,这倒也开了‘结构主义’的先河。”
    庄言对索绪尔的语言学研究并不十分精通,《普通语言学教程》是一本专业性较强的书,他也是糊里糊涂看过两遍,中间很多关节都没弄懂,不过倒是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至于辜鸿铭说的能指和所知,他却是知道一些,就接着刚才的话说,“确实需要一套语言,这套语言需要对普通的语言起能指作用的功能,被用来说明普通语言的各种关系和指代意义,是关于语言的语言。”
    于仲卿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这会饶有兴趣地开口道“这么说,庄言你找到了这种语言?”
    庄言笑了笑,“确实摸索出一点头绪来。”
    其实哪里是他摸索出来的,穿越而来的他,只不过是捡现成的而已。
    “我称这种语言为元语言,元语言是自我意识在语言中的表现形式,他是语言谈论自己的行为,是一套以符号系统本身为其所指的符号。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运用这种语言,一边继续用传统的文学语言塑造的艺术形象,一边又对文学语言本身进行描述和评价,融创作与批评为一体。”庄言把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下,然后说了出来。
    “这倒是有点意思。”刘鄂看着自己的学生,目光中既是欣赏又是惊讶,他以为庄言是个体验派,却没想到还是个方法派,竟然对写作技巧和语言学有着如此读到的见解,“在传统现实的主流观点中,都是认为社会历史现实世界和我们的经验世界是客观存在的,而要做的就是忠实地反应这种客观现实,所以在传统中需要清晰的情节,鲜明的人物,严密的逻辑关系。但是按照你这么说,现实就变得有些虚构而不现实了,这倒是有些哲学的味道。”
    说着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辜鸿铭他们,“西方哲学有着系统化,你二人比较了解,说说看,子言所说的元语言是不是有点这方面的意思。”
    辜鸿铭笑了笑,“确实有点,不过咱们也不要过度解读,权且当它只是中语言技巧好了。”
    他们几个这会说这些话,其他人都不怎么插得上嘴。马寅初他们了解一些,能够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而像李文渊他们这些二世祖,只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心里面只有“卧槽,好diǎo”而已。
    庄言跟他们这些古人之间信息不对等,元语言在后世虽然不至于烂大街,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很多里面都会有元语言的影子。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所以康有为他们就觉得有些新奇。
    讨论了一会语言学之后,康有为抚掌叹道,“若是你说的元语言真的能够呈现出来,你庄子言也算是开了文学的一派先河了。”
    庄言连忙站起来道,“康公言重了,小子只不过突发奇想而已。”
    辜鸿铭摆了摆手,“不用谦虚,到时候新书出来之后,我们看看便知。另外,我要说个题外话,索绪尔确实是语言学中的泰斗,但是你在读他的作品的时候,也要有所甄选。”
    庄言不知道辜鸿铭什么意思,道“请汤生公指教。“
    辜鸿铭杵着拐杖,说道“索绪尔将语言研究纳入符号学范畴,十分强调语言的符号性。但是,他本身的结构主义立场使得他实际上将符号的核心排除在语言学之外。“
    庄言有些恍然,看来这位语言大师也会犯错,说的话跟自己的理论有些前后矛盾。不过他不想就这些专业的东西继续探讨下去,不然读者们要有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