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俯下身,撩起杜可可宽松长大的睡衣袖子,仔细看着其左手腕附近的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这些划痕比较细,总体来看划痕都比较浅,最深的也不过是划破了表皮,浅的就是一道印迹,加之死者尸体表面已经变了颜色,不仔细看的话很真发现不了。
    “肖哥,这伤……”
    禾亮也凑过来看,正要发问,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余雨平静地声音打断了:“有皮下出血,试探伤。”
    “试探伤啊,我还以为是他杀时凶手搞出来的呢。”禾亮眼中的注意力淡了稍许。
    肖然起身说道:“很正常,不是经常有人报道某某人身中十几刀、二十几刀,系自杀身亡的么。”
    的确,自杀的过程其实并没有普通人想象的那么简单直接。
    对于一些自杀者来说,尤其是没有医学基础的人来说,想要完成自杀是需要付出一番努力和尝试的,而在形成致命伤之前留下的尝试性伤口,就是法医学中经常遇到的试探伤。
    试探伤往往损伤浅表、皮肤和肌肉,并未损伤到内部的血管、神经和重要脏器,不足以致命。
    另外,试探伤不仅是当事人自杀时反复尝试的结果,它还能够反映出当事人在自杀过程中,内心深处的痛苦斗争,也是法医认定死亡方式为自杀的重要依据之一。
    有了试探伤,显然禾亮和余雨已经先入为主,内心倾向于杜可可是自杀身亡。
    但是有试探伤就能基本断定是自杀吗?
    肖然保持怀疑态度,这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习惯,不到最后结论出现、哪怕最后结论已经给出,也要相对辩证地去看,不可尽信。
    肖然的怀疑不是没有依据的。
    首先杜可可使用电线自缢这点,为什么用的是电线,而不是绳索之类?
    肖然刚进门的时候已经看了,这屋子里的电线都是穿管布置,电线都在墙体里,加之屋内插板电器都正常运行,这样的话,一名时尚靓丽的年轻女性,家里会随时备着一根电线吗?
    就算这根电线是杜可可从超市里卖的那种外接插板上揭下来的,那么也不对,一般插板上用的都是较细的软丝线,而套在杜可可脖子里的则是纯铜硬线。
    女生在家里想上吊自杀,是找到一根绳子容易,还是截出来一根较粗的电线容易?很明显是前者,随便从鞋上抽两根鞋带出来就够用了。
    再者,如果这根电线是死者杜可可从家里的什么地方截下来的,但是肖然在屋里简单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截线之后残留的痕迹。
    ——或许是被杜可可收拾掉了,但是一个都准备去死的人了,死前还会在乎屋里乱不乱吗?
    另外,肖然也注意到套在杜可可脖子上的这根电线,断口处中间有凸起的痕迹,明显是用老虎钳之类剪断的。一个时尚靓丽的女生,家里还备着老虎钳,似乎不符合常理,用刀割线才是常规操作。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肖然的第一印象,还没来得及验证。
    毕竟刚才他只是错略的打量了一圈,还没来得及细看,说不定杜可可家里还真有老虎钳、买来未使用的铜线之类的呢。
    又或者,杜可可的家里没有绳子,穿的鞋也都是没鞋带的,以及这根铜线是杜可可从外面捡的?
    ——呵呵,一名拎着上万元皮包的女性,特意从外面捡一个别人剩下的电线回来自杀?
    而且肖然他们刚进门的时候,看到玄关处鞋架上,各种有鞋带的高档运动鞋还不少呢。
    杜可可脖子上铜线的怪异先放一边,尸体上第二处令肖然起疑的,则是杜可可那宽松长大的睡衣袖子。
    假设杜可可是自杀的话,通过杜可可左手腕上的试探伤,可以推测出她在上吊之前是有过割腕的倾向的。
    而割腕自杀的,又是试探了好几次才割腕成功的人,如果割腕时有穿衣的话,他们的衣袖往往又一个细微的特点,那就是为了防止衣物阻碍自伤,自杀者往往会在切腕之前挽起衣袖,露出身体相应的部位。
    相应的,在他杀案件中,则不太可能有类似的行为。
    肖然刚才仔细打量了一下杜可可的睡衣,衣袖很长很厚,应该就是在之前几天气温骤降时穿上的,她的这个袖子,在割腕的工程中必不可少的会阻碍杜可可自伤。
    如果杜可可在当时没有挽起袖子的话,她手腕上的试探伤分布的应该相对散乱才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相对比较集中。
    而且,如果杜可可当时是挽起了袖子的话,那么是她后续在放弃割腕之后,在那样一心急切想死的心里状况下,又专门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来了吗?
    至于最后令肖然起疑的,则是造成杜可可手腕上试探伤的工具在哪里?
    “我们尸体就先看到这了,你现在需要帮你把尸体放下来吗?”肖然看了看正在做记录的余雨,开口问道。
    余雨头也没抬,扬了扬手道:“先不用,我还没看完呢,待会儿再说。”
    “那行。”
    肖然点了点头,接着对禾亮讲道:“我们现在出去再重点看一下卧室客厅厨房,顺便问一下张磊他们现场勘查的情况,有没有收集到刀片、老虎钳、截掉的电线之类。”
    “好的。”禾亮应声说道。
    肖然领着禾亮刚走出卫生间,正准备走进杜可可的卧室,突然一阵喧哗声从门口传来,原来是死者杜可可的弟弟王富贵,和派出所的纪队长吵了起来。
    “怎么回事吵起来了?”肖然向一名派出所的同志问道。
    派出所的同志‘嗨’了一声说:“他刚才问纪队对他姐的死有什么看法,纪队说待会儿让他找你们专业的来说,不过纪队又补了一句大概率是自杀,然后这小子就吵起来了,说我们都是白吃干饭的,他姐的死明明就是谋杀……”
    派出所的同志刚说到这,杜可可的弟弟王富贵便从门口冲了进来,激动地叫喊道:“我姐什么病都没有,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没吃完,她怎么可能自杀?!就算她要自杀,她的这老鼠怎么办,她那么善良的人,她怎么可能忍心让这老鼠活活饿死!”
    王富贵越说越激动,纪队长几人则拽着他往门口拖:“你不要往里冲,破坏现场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