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幼林眯眼看山下还苍翠的原野,不接他的话茬,反而提问,“你和高朗交换什么消息了?”
    “你看见了?”他笑。
    “我又不是眼瞎。”
    “小白和东升和他在一起呢,他们现在已经深入了那个城。高坎城,这是它的名字。”李辰东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进行到现在,任务差不多进入尾声了。只要我们配合行动,很快就能回家了。”
    “怎么行动?”
    “高坎城和蜂巢,在对外开战上主要依靠工蜂的力量,只要打破它们的防御后,放出那些工蜂,整个营地就会崩溃掉。外面的蜂巢很好处理,基本处于无防护状态,麻烦的是高坎城地下的另外一个蜂巢。高朗说,那是专为脑而存在的小蜂巢。”
    “脑?”
    “高坎城的运行,大部分的自控是交给AI处理,但在对战这一部分AI的计算量太大太耗能,所以是交给小蜂巢里的人类进行这一部分工作。只要高坎城不出事,脑还在,外面的蜂巢和兵营毁多少次都没用,对了,还有负责后勤物资供应的那一条铁轨。”
    “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动手?”严幼林道。
    “两天后,早晨六点。”
    严幼林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个世界的地形应该和地球类似,现在这个第五战区只是边防线上的一个点而已,只是突破高坎城就算完成了任务吗?”
    “我们的任务是保留新人类的火种,给他们争取生存的机会。破掉高坎城的方法,会给这里的人提供一种战术思路,只要他们按照我们提供的方法,早晚能够打破AI的垄断。当然算是完成任务——”
    严幼林继续往上走,这个城墙沿着山势向上,爬上了山顶之后又向下。这样陡峭的山岭,不知当日修筑的人耗费了多么巨大的精力。地势易守难攻,神兵们只要把持了天空后,AI确实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进攻,而单兵的奇袭能力也不够。怪不得这么落后也能坚持几十年。
    越往山上走,城墙越窄,有几处仅容人侧身而过,空气中的湿度上升气温下降,凉飕飕的。她刚才在战场上因为强烈的冲撞,内脏受了点轻伤,爬了一会儿便开始喘息起来,停在墙垛上,突然道,“其实生活在这个遗迹副本里也很不错,完全不会有任何的烦恼。”
    李辰东道,“这也是我喜欢系统的原因,现实的纷扰太多了,但是只要进入副本后,除了完成任务以外,一切都是自由的。”
    她侧头看着他,长发被风吹乱,从她的脸上乱舞着飘到他身侧。他抬手,顺滑的发丝从指尖飘过,他微微笑起来。这人的面孔长得漂亮,平时有点冷不怎么笑,但是当他微笑的时候,显得特别温柔。
    高朗对他的评价,一只被家族束缚着飞不高的鹰。
    此刻,这只雄鹰已经张开了双翅,站在她的身侧,明明豪气冲天,却又内敛平和。他看她的时候,里面直白而赤|裸着的某种情感,令她有点畏惧。
    是的,畏惧。
    她不怕高朗的暴虐,也不怕高朗的温柔,甚至也不怕他比火还要猛烈的欲|望,但再面对李辰东的时候却仿佛在面对一个平静的深渊,她不知道下面是不是藏着一座压抑的火山。
    她抽回他掌心自己的长发,抬手束起来挽成一团坠在脑后,跳上墙垛坐下,享受那肆意的风。李辰东也干脆地坐到她的身侧,身体靠在石头墙壁上,不再看她,只看着前方的天际线。
    “李辰东,你没有喝高朗谈起我?”
    “幼林,你在这里,并没有迫切地想要找他的欲|望。如果你真想要找到他,什么都无法阻拦你,你是这里的呙皇。”
    高朗脸色发白地从游戏舱内爬出来,最后那一刻被撕裂的感觉清清楚楚地印入了身体深处,形成深刻的身体记忆。他捂住脸,沉沉地笑起来,他居然差点就被那个金色眼睛的女人杀死了。消失前的一眼,她看到她巨变的脸色和扭曲的表情,心脏紧紧地缩起来,那是严幼林。
    李辰东这个家伙,明明就和她一起上了战场,却没有对他透露任何消息。
    “你差点死了。”羲和站在舱外,手里举着一张电子板,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数据。高朗知道,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高朗没说话,站起身,去通道边清洗身体,穿上罩衣,这才道,“这一次有死掉的工蜂吗?”
    “有,不够大多数是在最后那奇怪的高频波被冲散了脑波才死掉的。”羲和道,“比较可喜的消息是,使用了白小添特别水果营养液的脑都没有事。”
    “他们现在在哪里?”
    “白小添坚决不肯再进入游戏舱,所以我将她安排去了实验室,查看毒素的研究资料。希望给她一些灵感,尽快把毒药制作出来。你也看到了,他们多了起码两种以上的生化兽,我们如果不能尽快拿出应对的措施——”
    “我去说服她。”高朗向外走。
    羲和表情有些惊讶,高朗道,“直接面对死亡的感受太糟糕了,我不想要再一次体验。如果能将它们早一日清理干净,我们才会安全。”
    两人穿越蜂巢,从一个通道进入一间洁净室。赵东升和白小添穿着隔离衣,戴着面罩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看着对面靠墙的位置一组大型的自动设备进行制药。这个实验室的全部工作都依靠AI自动完成,人类只担任了旁观者的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