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睡也有些睡不安稳。
    一整夜都在辗转反侧。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谈萤听到了模模糊糊的交谈声。
    “……已经吃过药了?”
    声线低沉,听起来很熟悉。
    “晚上就吃了,她说不想去镇上的医院,嫌麻烦。”
    “嗯。我知道了。”
    “……”
    眼皮上像是沾了胶水。
    怎么都睁不开来。
    正恍惚时,一只手落到了她脸上,带着微凉的露水气息,像是一汪清泉、贴到滚烫皮肤上,很是舒服。
    谈萤循着本能,脸往上凑了一下。
    那手掌明显顿住。
    这会儿,谈萤总算有些清醒过来,使劲睁开眼。
    四目相对。
    半晌。
    她哑着嗓子开口:“段泽闻?你怎么来了?……现在几点了?”
    语毕,没等人回答,视线先一步往周围转了一圈。
    此刻,房间里只开了一只小台灯。
    那个台灯本来放在床头柜上,或许是怕吵醒她,已经被拿远了许多,放到后面电视柜上。
    段泽闻坐在床边,身体正好能将台灯光线尽数挡住。
    理应是深夜吧。
    外头安静得不像话。
    微弱黄光下,段泽闻紧紧蹙着眉,将手从她脸上拿开,又往下落了些许,似是顺手般掖了掖被子。
    谈萤轻咳一声,“……谢谢。”
    段泽闻缩回手。
    人也往后退了一点点。
    顿了顿,他才问:“要喝水吗?”
    谈萤总觉得刚刚依稀听到了艾米的声音,但目光找了一圈,房间里却只有他们两人,没看到有艾米在。
    或许是因为发烧,她嘴唇确实很干。
    踟蹰半秒,又实在不想麻烦段泽闻。
    “麻烦你把我的助理叫进来吧。”
    段泽闻没说话,站起身,去后面倒了杯水端过来,再将谈萤脑袋扶起来。
    冰凉杯壁触到她干涩唇瓣。
    她只能伸手接过。
    喝了一大口。
    段泽闻这才说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你就省省心,别把人家叫起来了。需要什么,我帮你弄。”
    “……”
    谈萤一口气将一杯水喝到见底。
    喉咙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
    段泽闻则是又坐回了床旁边,平静地望着她的脸。
    顷刻间,微妙气氛氤氲而开。
    谈萤将水杯放到旁边,总觉得有些不安,指尖摩挲了几下。
    他们俩之间,应该是这种氛围吗?
    哪怕剑拔弩张、也比这样好点吧。
    不说别的,就说她还是正儿八经的段太太时,也没被段泽闻照顾过什么啊。
    段二这种大少爷,能屈尊降贵的伺候人?
    谈萤有点想笑,心里却又隐隐约约冒出另外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将她一切想法悉数打乱。
    “你……”
    “你……”
    与此同时,两人一同开了口。
    谈萤捏着掌心,抿了抿唇,“你说吧。”
    段泽闻:“你饿了吗?你经纪人说你晚上没吃饭。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一个问题。
    谈萤心里那根弦却被这种延迟扯得更紧了,总觉得脑子里在“嗡嗡”作响。
    或许是这场来势汹汹的病症,击溃了很多防线。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段泽闻。”
    谈萤选择主动叫停这种延迟。
    段泽闻“嗯”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谈萤:“你怎么会过来的?艾米给你打电话了?”
    从海城到这个村子,飞机转汽车,至少得六个小时。
    现在是凌晨三点。
    她吃过药躺下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段泽闻必须马不停蹄从海城出发,才能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还偏偏在这种时候、来动摇她?
    ……
    段泽闻不知道谈萤内心活动,只听她语气,以为她又有些不高兴了,低声解释道:“本来过几天也要来探班的。提前了几天而已。你的经纪人也是奉命行事。”
    谁叫他是老板呢。
    谈萤病得迷糊,艾米作为打工人、早就接到过段泽闻指示。
    这种事,定然得要向他汇报才行。
    闻言,谈萤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段泽闻:“好好,没关系。你先继续睡。烧刚退下去一点,别说话了。”
    语气十分耐心。
    带着一□□哄感。
    谈萤鼻尖一酸,立刻扭过头,背对向段泽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她不想软弱。
    也不甘心再次跳回这个深渊之中。
    谁又能保证,段二少的执着,到底能坚持多久呢。
    曾经,在钟绾绾口中,他这个男朋友也是这样哄着她、照顾她。但不久之前,段泽闻却告诉她,他对钟绾绾只是一场利用,一场骗局罢了。
    究其根本,并没有多少爱情在里头。
    如果现在、这一刻,这种温柔也只是段泽闻的一个新骗局呢?
    那该怎么办?
    所以,她绝不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