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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玉章易主中

  这一日的玉章宫访客似乎特别多,前脚执煜刚走,后脚就又来了个白衣仙人。白黎墨初时以为玉章宫就只有潋栀一人,却没想到她也有家人,背后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国度。
  “你就是阿念选中的人?”那仙人脚下生风,经过白黎墨身边时略微停顿了一下,没等他回答人就已经去了中庭。
  “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啊。”潋栀眼神迷蒙,似有些醉意。
  “你喝酒了?”来人脸色铁青。
  “这茶我喝了几万年,现在要走了,是得喝点酒庆祝一下。”
  白衣仙人从她手中抢过酒瓶,放在鼻下嗅了嗅,“执煜来过了?”
  潋栀摇摇晃晃的起身,想到架子上再取一瓶,白衣仙人擒住她软若无骨的手腕,轻喝到,“阿念!”
  “七非君。”潋栀就着他的手,整个脸都靠了上去,微烫的脸颊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你的手,还是这样冷。”
  七非浑身一颤,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阿念,你……”
  潋栀扬起脸,“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这样靠着你的手臂。”
  小时候?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记忆早就模糊不堪了,唯有这触感,依旧能够撩拨他的心弦。
  潋栀放开他,随意的倚坐在地上,“明天我就要走了,七非君,你也可以解脱了。”
  七非凝视着她,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悲难自持,仿佛她这一去便再也见不到了。
  “来,地上凉,我送你回房间吧。”七非躬身拉起她的一条胳膊,潋栀由着他将自己搀扶起来,身子软软的靠着他。
  “七非君,对不起。”躺在床上的潋栀语焉不详的说着,“还有,谢谢你。”
  七非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想要再次抚上她的脸庞,手指与她的脸颊的距离只差毫厘,终究还是收了回来,潋栀侧过身子,睡了过去。
  拢在袖中的手掌紧紧的交握在一起,蹙眉看了她半晌,心中郁愤难舒,只将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来。
  白黎墨看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心想待会儿不会还有人来吧?这潋栀平日里看起来孤家寡人一个,想不到有这么多人惦念着她,倒是自己,现在真的是飘如浮萍,无根无念了。扭头见到架子上摆着的两排酒坛子,忍不住拎了一坛,朗月清风,倒是很适合饮酒。不过这玉章宫的天空既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繁星,只有无边的黑暗与萧索的寒意。
  “这酒的味道倒是不错。”白黎墨提起酒坛,上面红纸黑字写着梅花雪三字,“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吟罢更觉愁绪满怀,几口清酒下肚,反勾出无限相思意。
  “都说酒可消愁,怎的越喝越愁?”
  “我大哥送来的这几坛酒都快被你喝光了。”潋栀看了眼已经空了大半的酒架,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空酒坛。
  “这酒,很奇怪。”酒的味道香醇,却一点也不醉人,喝了这么多,白黎墨反倒更加清醒,往日的回忆都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个遍,现在的心情更加低落。
  “你不知这酒的功效,便胡乱喝了一通。”潋栀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且随我来。”
  “去哪儿?”
  潋栀长袖一拂,漫声道,“太虚仙境。”
  “太……太虚?”白黎墨心中一怔,随即大步的跟了上去。
  这是自二十万年前流落荒星之后,白黎墨第一次真正回到凝煌星,只是星球上空灵气全无,万物凋零,竟是一片荒凉。
  “这,是怎么回事?”
  “背信弃义者的下场。”潋栀冷冷的说到,高昂的头颅一扬,直往边境行去。
  “你只可远远看她,切不可与任何人交谈。”
  太虚仙境的迷幻之境与横行的戾气于她仿若不存在,一路畅通无阻的直达明若星所在之地。
  “这里是,弥树林?”一根根笔直挺拔的弥树绝不是后来万象做的仿制品,还有冒着水汽的泉水,一闪一闪带着亮光的蝣鶓,这赫然就是与若星初见的地方。
  “是。”
  “可是,这怎么会……”弥树林早已被毁,泉水早已被污染,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镜像。”潋栀端坐在云团上,“弥树林是空青泉的镜像。”
  白黎墨眼巡四周,除了看见爬在泉水边不知在干什么的万象,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若星在哪儿?”
  云团调转了方向,潋栀压下云头,一棵弥树下躺坐着一名女子,桔明正照看着她。
  “星儿……”白黎墨激动的伸出了手,她的脸色红润,看起来恢复得很好,只是不知为何昏睡。
  “她怎么了?”
  “神的大脑是很复杂的,看到这里的景致,很有可能对她的神元产生刺激,进而想起一些事情来。”
  “想起一些事?你是说她会想起我?”
  “你抹去她的记忆,并不代表她不会再想起,世间的凡人都有记忆复苏的情况,何况是神呢?她毕竟还是她,那段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只不过是被你暂时遮住罢了。”潋栀对此好像颇有感触,说的也特别多,“一旦揭开,她只会更加痛苦。”
  “至少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几年吧。”白黎墨深情的注视着树下的人儿,“若是真有孟婆汤,也一并给她喝了。”
  “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孤寂的日子一天天,一年年,竟也过去了。唯有她自己知道,这漫长的岁月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了,看也看了,心事该了了。”潋栀立起身子,背对着白黎墨,“安心随我回去吧。”
  白黎墨趴在云头,望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少看了她一眼,“星儿……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嗒嗒”几滴水落在明若星的脸上,惊醒了昏睡中的明若星,她摸了摸脸上的水痕,“下雨了吗?”天上蓝得透明,连云也没有一朵。
  白黎墨浑身无力的躺在云层上,脑袋里全是若星的影子,她的一瞥一笑都如此让他难忘,一颗心仿佛被凌迟一般疼痛难忍。
  “梅花雪并非解相思,你喝了那么多,若是不带你来这一趟,恐怕熬不过今晚。”潋栀丢给他一张丝帕,“哭吧,哭出来,酒就醒了。”
  白黎墨抓着丝帕,哭得更加伤心了,这些年的漫长等待,得而复失的绝望感侵袭全身,他一向高傲自负,何尝掉过一滴眼泪?饶是在万年孤独的等待里他也始终将这份苦楚深埋在心底,不让别人瞧出分毫。如今却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宣泄着心中的悲哀与绝望。
  潋栀见他哭得这般撕心裂肺,想到自己最初饮这梅花雪时,也似他这般痛苦,只是历经百万年,却再也没有半滴眼泪。这伤这痛,已经与她融为一体,成为她的血液,骨髓,随着她的脉搏心跳日日侵蚀她的身体,无法排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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