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旨意

  这夜,聂秀很清醒的与唐斌喝了二十坛酒,然后很清醒的回了聂府,他很清醒,清醒的记得在桌上放下酒钱,清醒的走过一条条曲折弯弯绕绕的小巷大街回到聂府。
  而唐斌,喝了十坛酒的他一点不觉迷醉,放下了额酒钱,也不叫醒屋内还在昏睡的老者,他便就带上了酒铺的大人离去。
  是日,当老者从床上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掀开了被子跑出了房间。
  一时间,他看到了那紧闭的酒铺大门。
  于是他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气,便就察觉到了脑后的疼痛。
  他坐了下来,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睡过去的时候酒铺里还有客人的。
  迅速扭头,他看到了酒铺角落里那张摆着二十坛酒的酒桌。
  与那二十坛被揭开了塞子的酒相比,老者更为诧异的是那桌上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分量很足,老者走近拿起一锭放在口中咬了一口才大为放心,这两锭银子,足有一百两。
  一百两,也是够他这掺了不少水的酒了。
  想着,老者也就忘记了脑后的疼痛笑开了花。
  幸福的人都有着同样的幸福,而不幸的人却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幸,昨晚对老者而言,无疑是幸福的,但对于云明轩来说,却是一个枯燥烦闷得不能再枯燥烦闷的夜晚。
  他伤势依旧很重,有时只要随便动动手那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便就会裂开渗出鲜血,可现在这个时候,让他怎么能安静得下来。
  屋外不时有人进来报告比试的消息,他提着神认真仔细的听着,一直到,前来报告的人说大靖输了。
  输了,这让云明轩深深自责,毕竟他也是那参与比试而又落败的一人。与其相比,三皇子云岱空却是要顶受着更大的压力。
  但云明轩与云岱空的情况又不同,说得难听了些,云岱空素来是让人失望的,这次失望也不会有什么,但云明轩,却是让很多人期待的,现在他落败,总会有人失望,而他与大皇子之间的皇储之争,还未结束。
  他只能叹一声大皇子好手段,他输了,云岱空输了,唯有他一人,却是什么也没有,没有过失,也有功德。
  一夜,都是忧愁。
  公主府里,唐善清看着这一轮洁白明月,心中却是突然自在了起来,比试已经结束,对她而言就是都察院建立的开始,她必须用最积极的心态去对待都察院的建立,她更要让那五百万的银票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看着装在匣子里的那道圣旨,唐善清从未笑得这么顺心,从她当上金硕公主,已经有了一个季度,可她却是一直小心翼翼行事小心翼翼的谋划,付出很多,却没有得到过大的成果,加之一直就对骆吉文恋恋不舍,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性情沉重异常。
  今夜,她的开心在千曼看来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但在公主府在她的寝宫,她屏退了下人一个人欢乐了好久,她不在乎草原会不会打进来,也不在乎唐斌会不会强大到看她不顺眼就要对她如何如何,她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对都察院的规划与美好未来的景象。
  但很多时候,人越是对一件事抱有期望,现实就会越残酷,在第二天早朝后,唐善清便就去找了丞相,皇上又没说起都察院的事情。
  比试已经过去,皇上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唐善清怕的是他出尔反尔。
  带着忐忑的心情出了丞相府,却是一头撞到了急匆匆而来的千曼。
  “公主,安公公来宣旨了。”
  唐善清一听,赶忙上了轿回了公主府。
  安公公来传的,是皇上在早朝之后写的圣旨,现实总是喜欢让人绝望之后再给与希望,安公公带来的这道圣旨,就是唐善清的希望。
  都察院,皇上为其划拨了一处宅子,说来也许就是皇上见机巧妙,他定下的地方,就是那座已经无人居住的行宫,而都察院建立的经费,除了有赵兴的那一千万中的一半外,更是有皇上特意从内裤调拨来的三百万银票。
  都察院招人,是件难事,但难事也有一个限度,只要她条件待遇说得好,她相信她还是可以招到不少人的,当然也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培养死士。
  就像金硕公主,在金硕公主还不到九岁的时候,她就在暗中培养死士了,而唐善清就是当年她选中的一个,只有从小培养,才能确定其的忠心。
  这是金硕公主一直以来都坚持做的事情,在大靖,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孩,这些人,只要你给她一个馒头就可以为你做事,更何况唐善清给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馒头。
  圣旨一到,便就算是公开了,安公公也说了,皇上也已经命人写了几张榜文,今日就是快马加鞭送到大靖各处州郡。
  榜文写的自然是都察院招人的事情,第一批起手,要做的工作自然要多些。
  而唐善清,那是在安公公走了之后赶忙给自己安置在大靖各大州郡里的领头写了一封信,信的意思大抵就是交代了都察院然后让他们要物色人选。
  皇上的圣旨下了不过半日,京城里的人就大多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皇上要建立都察院?用意还是监督百官?这让大多的大臣都在叫着苦,他们唯一可以宽解自己的,就是这都察院是由金硕公主主持。
  唐善清也没忘了与聂齐连的约定,在命人将书信全都送了出去后,她就让人备了两匹马,然后她就于千曼离开了京城。
  南庭狩猎场,以前她会常随着金硕公主来此。但自从她成了公主,也就来过一次,那次还是为了让卫崇收回丢自己的感觉喜欢。
  唐善清从来就不喜欢悲情的故事,就像她以前看小说,悲情的故事她总会等到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去看,京城里的许多人都知道,聂齐连有着一个悲情的故事。
  不,是聂齐连他爹跟他妈有着一个悲情的故事,而他,不过是故事里的配角。
  聂秀,大靖大将军,手握三军军权身经百战,大多时间在边关驻守,现在若不是他抱恙,也不会回京修养。
  所以聂大将军的妇人,自然也不会是一个只知在家享福的少夫人,在聂夫人刚刚嫁给聂秀的时候,皇上就命聂秀去了边关,而新婚燕尔的聂夫人,在与聂秀进行了激烈的争论争取之后,也随着聂秀去了边关。
  边关多变故,聂秀不是不恋家,他只是不想让他的妻子也每日顶着他这样的风险,事实证明,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草原隔三差五的来骚扰偷袭,他对妻子,也更是每日的担忧,终于,聂夫人怀孕了。
  两人期待了好久的孩子,在这动乱的边关,成了聂秀的心头肉刺,也是因此,聂夫人被迫无奈的离开了边关回到了京城养胎。
  怀胎十月,聂夫人终于等到生产的那日,却是出了意外。
  那日,她期盼了好久的孩子,生来带走了她的性命,而当时,聂秀正在边关奉命去发起偷袭去烧草原的粮草。
  那时还是草原未与大靖签订和平条约的时候。
  聂秀,没来得及赶回来看聂夫人最后一面。
  之后,聂秀就再未娶妻一心一意教导聂齐连,终于是将他养育教育成了闲杂的模样。
  所以在唐斌赞说聂齐连的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除了愧疚,还有着丝丝的喜悦。
  他愧对妻子,却对这位儿子从未觉得愧疚。
  他觉得他已经将他教育得极好,最少在现在,他是年轻一辈里武艺最出众的人。若是不出意外,他在三军中额身份地位大概就会由聂齐连继承,他一心将他教育成良将,却不知聂齐连要的是什么。
  聂齐连只记得,自小,他就是在京城里一个人跟着年迈的奶奶长大,问起母亲,说是去了天上,问起父亲,说是去了边关。
  童年的孤单,让他一度很是低落甚至是有些自闭,随着年迈的奶奶渐渐老去,他开始慢慢长大,很难想象,以他这样的背景,却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承担着家里的事务,聂秀为了锻炼他的体格与性格,从小他的生活起居就是他自己负责的。
  他很懂事,在京城里的那些叔叔来看他很懂事,但聂秀却总是觉得他不够好,每次好不容易回京复命的时候,聂秀只会对他说,下次见到你,一定要更好。
  他在追逐着更好而继续生活着,一切的改变,是在他身边唯一的亲人奶奶的逝世,因从小就是自己照顾自己的起居,众人很是惊讶的发现,在聂齐连知道奶奶死去大哭一顿后,他做了很多同龄孩子不会做的事情,包括他是亲自去的棺材铺里订了一副棺木。
  聂秀回来的时候,家里四周都是挂着白绫,而聂齐连,却是站在棺木面前等着他,那是一次,聂秀与聂齐连说,你做得很好。
  很好?是懂事胆子大?还是说他此刻有着小孩不该有的镇定?
  聂齐连从小到大,都一直在想,自己,要如何,才能说得上是父亲心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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