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南安王老了,野心太重,也等不得了。
  老年人的青春妄想也是轰轰烈烈,想趁着自己死前爽一把。
  这事儿也不能说王润深度参与,但推波助澜是有的。就好像他明面上支持萧玉锦这位小公主,对她卖卖人情?在私底下,他又给南安王送温暖送助力。
  这叫两头下注,公平端水,方便庄家通吃。当然在形象上,王润还是选择了比较正面那种。
  不过一个野心家若将期待给予运势,终究是不成的。
  伴随南安王覆灭,王润也学会做人要脚踏实地的道理。
  一个人要干一番事业,就不要期待上天降临好运,期待什么时势造英雄。你盼着时势旺你,盼得到吗?
  所谓英雄造时势,这才是搞事业正确的打开方式。
  那么安雪采就是王润第三个期待。
  这个期待不是听天由命,又或者侧面辅助,而是由王润一手写剧本。
  安雪采根基被毁,才适合做刀,才能扔下所有的道德包袱好好发疯。
  就好像如今的青州之地,因为念善会进驻,搞得之前那些兵痞如无主孤魂,都不知晓何去何从。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这些兵痞习惯了以武力巧取豪夺,哪里习惯平凡艰苦的日子?再来念善会接收了枯花山上妇孺,可是也不是每一个莲花教教众甘愿认清现实,脚踏实地的做人。便算是原著故事线,安雪采也利用唐焦儿加以笼络。
  安雪采就适合去吸收这些力量,把自己打造成南安王和唐鹤的结合体,然后再好好造个反。王润对他的期许,也就这个样儿了。
  就好像现在,王润觉得可以开展下一步了。
  热酒的酒力在王润身躯之中发作,使得王润面颊染上了两片红云。他面颊燃起了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眼睛也闪闪发光。这些布局引发的畅想,令王润说不尽的愉悦和兴奋。可这份快乐若不能维持,王润只怕也会陷入了无尽的空虚之中。
  这种愉悦感,甚至是五石散都无法加以弥补的。
  他手掌轻轻的按住了面颊,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当然人的情绪总是一阵一阵的,很快王润又想起一些不大高兴的事情。
  他又想起南安王的狗带了。
  自己对南安王是侧面辅助,卫玄对念善会也是侧面辅助。谁能想得到河州居然可以挺过这一波,然后才让卫玄这个朝廷走狗有发挥的余地。
  硬算也不能算自己这个王公子输,可总是有些令人不愉快的。
  他甚至都有些感慨:“大胤骑主本也是个聪明人,有时候也未免太令人失望。世事如此,一个人若不能知情识趣,未免令人生厌了。”
  他像商云裳抱怨,商云裳也不觉微微一笑。她笑时候双眼弯弯似月,如蕴亮晶晶的星彩,更显得温柔可亲。
  “阿玄若是聪明人,也未必会对公子聪明。若他一心去投靠安阳王府,岂不是比现在更加讨厌。”
  正因为大胤先天不足,所以卫玄能搞的事情也是有限。
  商云裳跟卫玄也算相熟,都能想得到卫玄那副狗样子。
  卫玄会一脸认真开嘲讽,哦,这就是伟大的正义啊!
  什么解民以悬,正义之师,开创新的美好世界之类说辞,对卫玄这种人而言完全没有吸引力。对于卫玄而言,这些不过是故事。只不过有些故事动听一些,讲的人也真心相信。有些故事讲的人也是随便说说而已,并没有多少真情。
  她瞧着王润,王润面颊浮起一层石榴花般的艳色。
  王润一双眼珠子深邃,微微有些凉意,瞧也瞧不见底。这深沉如潭水般的眸子里,便算蓄了些杀意,也是不大能瞧出来。
  王润想了想,为了公平端水,还是将心尖儿那缕杀意压了压。
  卫玄若不忠心就可以死了。
  大胤羸弱,远不及如今安阳王声势。若连卫玄这个走狗宰了,那这件事情就没意思了?你写剧本也不能使得正邪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这么想着时候,王润心情又平顺起来,变得很是安宁。
  他拉着商云裳,让她轻轻的靠着自己的肩头。
  “好了,一个人无论多聪明,写一个合心意的故事也是不容易的。就算是我,也不一定事事顺心,总是要学会包容合忍耐的,对不对?”
  像王润这样的疯子,居然也会谦虚起来,还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子的谦虚非但无损王润的疯狂,反倒令王润显得更加可怕。
  而商云裳忍不住轻轻蹭蹭王润肩头,嗯嗯两声,称赞:“公子真是实在人。”
  那王润就觉得商云裳特别的理解自己。似他这样子的人,生来就带有主角光环,什么样称赞没听过。可只有商云裳会赞他是个实在人,看出他各种光环下的努力与认真。
  王润心情也还不错。
  他心情一改善,还有兴致给商云裳讲故事。
  他还告诉商云裳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别人都不知道的。
  “其实在从前,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那个梦里面种种,就好似当真发生过一般。那个梦,说也是很奇怪了。安雪采这个人,竟会成为九五至尊,乃是乱世之主。”
  商云裳:这听起来是有些离谱。
  安雪采不过是一条不怎样的鱼,商云裳还是有些识人之明的。想到安雪采的浅薄,商云裳心里就觉得好笑。
  不过商云裳却微微一笑:“若安雪采是我认识的那个庸碌之人,想来这个梦其实是让公子开心的。”
  王润微微一笑:“不错,那这正是我想要的。”
  这天下谁当皇帝有什么要紧。
  第102章 102  其实你在妾身眼中,实在是个愚……
  算算时间, 逃出津州的安雪采也将要接近陵川之地。既然剧本已经写好,商云裳也得干活。
  怎么说,她也算是跟安雪采相识一场。
  她来寻安雪采时, 安雪采却有些不自在。
  按照如今剧情线, 商云裳虽没来得及跟安雪采有感情纠葛,却毕竟被安雪采觊觎过。
  那么这样一来, 安雪采就有些矫情,内心有些不舒坦。
  他念及商云裳曾经对自己的不客气, 那时尚不明白商云裳为何维护越红鱼, 又刻意落自己颜面。如今想来, 如此种种, 似乎也有了一个答案。
  商云裳虽然是歌姬之流,却是眼光深远, 看透俗情。自己这么个人,根本未曾让商云裳看在眼里。
  想到商云裳攀上的高枝,安雪采就如鲠在喉, 仿佛有根刺卡在安雪采的喉咙中,吐也吐不出来。
  好在商云裳姿态还是温和可亲, 未曾让安雪采太过于难堪。
  如果王家肯向他抛橄榄枝头, 至少他处境也还不至于如此尴尬。
  虽是如此, 安雪采眼中尽数是讥讽之意:“只怕是狡兔死, 走狗烹。若顺了你们的意, 以后又怎生能容我这样子的人?”
  商云裳觉得他想多了:“有人并不愿意染指皇位, 再者若安公子愿意, 总是会有人喜欢你的。更何况公子处境堪忧,何不放下颜面,好好为自己盘算呢?”
  商云裳虽然这么说, 可安雪采却努力做起他仅有的骄傲,一副自己还可以有别的选择样子。
  打脸却来得太快。这日入夜,安雪采却遭遇到一波袭击。他已不是津州之主,落难之余,也让人遐想他是否携财产进行转移。所谓做生不如做熟,袭击安雪采的竟是他曾经收留的青州张川。
  若非有人提点,也许安雪采当真会狗带。
  待审了几个俘虏,而这场袭击更与他那位小妾兰月娥有关。
  怪只怪兰月娥行动力太强了。
  她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在她心里面有意舍了安雪采之后,兰月娥就以实际行动证实了自己抛夫弃子的决心。
  这些年,兰月娥不动声色对经受的公款进行贪墨。所谓雁过拔毛,兰月娥也改不了自己生存技能。那时她还是爱着安郎的,可这是两回事。
  她那些拢到手的钱,已在平时不动声色的转移出去。
  因此就算离开了安雪采,兰月娥还是有较为丰厚的私房钱。安郎实在没明白过他这位小妾,他可能也猜得到兰月娥会捞,但绝不会知道兰月娥能捞这么狠。
  这可以说是兰月娥的某种补偿心理。
  只因为她前半生的积蓄已然被卫玄挖干净,故而新的钱流过兰月娥手掌时,她便觉得人生苦短。她不是不爱安郎,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类似补偿的心理还投射在兰月娥其他方面。
  比如她终于接受自己投资失败,她不是处子之身,她在安雪采身上浪费了那几年。好在她资本没有赔光,她还可以走成熟美艳路线,她仍然还很美。她安慰女人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美,也不止少女才可以美。
  但人生苦短,兰月娥感觉自己没有多少时光可以浪费。
  既然如此,兰月娥也没打算带上自己的孩子。一个要成大事的女人,自然不能让区区母爱阻挡自己脚步。兰月娥甚至感慨自己心肠软了,她没亲手杀子,已经是大慈大悲。
  恰逢张川这贼匪居然想袭击安雪采这个旧主,兰月娥居然顺手将安雪采给卖了。
  如果不是商云裳要做任务,兰月娥早便跑出了十里地。
  然而现在,早被人盯上的她却被人抓了回来。
  安雪采人生老是挨巴掌,可从来没有一巴掌似现在这般疼痛。就连当初叶凝霜执意和离,非要将自己逐出河州,他也没那么难堪。也许在他心中,叶凝霜始终是娇贵高傲的。若不是机缘巧合,叶凝霜岂会跟他这个穷小子做夫妻?
  此后纵然安雪采发达了,念及叶家种种,他始终是有些不自在的。
  可兰月娥却不一样。月娥温柔恭顺,善解人意,一副没有自己便会死的样子。她虽出身污泥,却将这清白之躯交给了自己。这份珍贵,也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更不必说,兰月娥绝非轻狂水性之辈。她自打跟随自己,一直也是恭顺贤惠,绝没有什么轻跳举动。甚至安雪采唯一的儿子,也是兰月娥所出。
  自己待她,还不够好吗?
  他与叶凝霜和离,又为了兰月娥开罪萧玉锦。
  人总是缺爱的,总是更爱一个对自己万般倒贴的人,似乎那样能给人一种安全感。
  可是现在,兰月娥却是生出背离之心,甚至勾结张川之流,和自己不对付。
  安雪采蓦然闭上眼睛,颤声:“为什么?”
  他感受到莫大羞辱,甚至疑兰月娥与张川有些私情。这如海棠花般艳丽的小妾,说不定私底下已经下贱的跟人勾搭。且她攀的还不是什么高枝,还是那等粗鄙之徒。
  兰月娥样子虽然狼狈,却有凌乱美。
  她泪水从眼眶中滴落,如花瓣沾染了泪水,使得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如沾染了一层雾气。
  兰月娥是个恶毒的美人儿,此刻面颊却拢上一抹无辜之感:“安郎,我只是想要过一些好日子。”
  泪水滴落在她的衣衫,给她衣衫之上留下一抹微润的水痕。
  兰月娥颤声:“我怕呀,我小时候吃了太多苦,我不想在过苦日子。”
  她抬起头,瞧着安雪采发红的眼,瞧见他眼底杀意。
  兰月娥是了解安雪采的,她知晓安雪采是不会饶了自己。
  安郎何不想想自己为什么出卖要他呢,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啊。他何不想想,自己对他也不是一点情分也没有,为什么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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