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而他又是她的夫君,他们岂不是神仙眷侣?
  想到这里,陆燕尔莞尔一笑,心里如吃了蜜糖甜,可身子就有些受罪了,知道他是为她作画,不敢擅动分毫,怕影响了画作的效果。
  脖子仰的又酸又涩,陆燕尔眼珠滴溜溜一转,忍不住问道:“夫君,可好了?”
  楼君炎集中全部心神作画,力求将眼前的小姑娘画到最美,并没回应她,只时不时抬眸看她一下,继而埋头苦画。
  手腕强劲一提,最后一笔落定。
  楼君炎搁下狼毫,黑眸深深地凝着画上的姑娘,薄唇微扬:“好了。”
  陆燕尔轻舒了口气。
  抬手揉着酸痛的脖子,走到桌案,实在好奇他将自己画成什么样,伸手便要拿起画作,却被楼君炎一把捉住了手,低笑:
  “墨迹未干,这般粗鲁弄脏了画,你方才的罪可就白受了。”
  陆燕尔不好意思哦了一声。
  乖乖地站着,探头过去一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画上娇美可人的美人儿是她?
  细白的手指向画中的美人儿,瞪圆的眼眸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艳:“这、这真的是我吗?你眼里的我是、是这样吗?”
  真的。
  真的好美。
  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漫天桃花飞扬,美人儿侧卧在地,头微微靠在桃花树上,玲珑的身段儿宛若一张美妙的弓弦,莹白娇媚的脸,眸光流转,朱唇微勾成一抹灿烂的笑。
  画中定格的正是她莞尔一笑的瞬间。
  美人儿单手支额,露出纤细白皙的一截皓腕,头微微仰起,一片桃花恰巧落在眉心,宛若额间一点美人朱砂痣。
  桃花树下,白衣美人儿,好一幅唯美的桃花美人图。
  难怪他花的时间有点长,她只是躺在软塌上,并未身临其境,这一切全凭他的想象而画,可想而知,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没想到夫君作画的水平之好,恐怕皇宫里的御用画师都及不上你。”陆燕尔真心而叹,她其实也会画画,山水人物皆认真学习过,可比起楼君炎真是自愧不如,还需勤加练习才是。
  日后也当夫君画上一幅,来而不往非礼也。
  楼君炎上前一步,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贴着她的发,他拾起桌上的狼毫放在她手心,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提笔而写: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陆燕尔眼眸微微睁大,半晌,才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嘴唇。
  这是表白吗?
  表白他心悦她的意思?
  这番撩人的举动有几个姑娘受得了啊,不行不行,陆燕尔觉得自己快炸了,自喻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册子,可书中哪个男子能做到他这般地步,如平地惊雷猛地轰了姑娘的心房。
  若他对其他姑娘也这般……
  陆燕尔忽然抬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说道:“楼君炎!你不可以看其他姑娘!”
  麋鹿般的眼眸晶莹澈亮,却带了一丝气怒,让人觉得生气竟也这般有趣。
  有个温娇软糯的小姑娘在身侧,比撸猫更让人身心愉悦。
  楼君炎眯起眼睛,懒懒掀唇:“嗯,不看。”
  陆燕尔依旧瞪着他:“也不可以画其他姑娘!”
  “嗯,不画。”
  “更不可以像对我这样,去对其他姑娘。”
  “嗯,只看你,只画你,只对你这样。”楼君炎头抵着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环住那抹纤腰的手紧了紧,一一顺着陆燕尔的话应道。
  陆燕尔弯弯唇,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燕尔,你是我的福将,当今陛下开了恩科,年后春闱为夫给你弄个状元夫人当当,以后还要让你当上诰命夫人,步步荣华!”
  楼君炎忽然开口,一字一顿,声音虽轻,可语气却异常坚定。
  “好,我等着!”陆燕尔眉眼弯弯。
  自己可是要做首辅夫人的呢?
  今日这般高兴,这般撩拨她,竟是遇到了大喜事的缘故。
  陆燕尔亦是为他开心,看了眼桌上的画,眉眼弯的弧度更大了。
  国公府,凉亭。
  一个身着红锦百褶裙的女子亭亭而坐,纤纤素手握着一方信纸,面带着浅浅的微笑,时而露出几抹少女特有的娇羞,更添了几分迷人的风情。
  此女正是国公府唯一的嫡长女陆霜飞,千娇万宠的长大,家中父母兄长胞弟皆示她为掌中珠宝,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们也会想办法为她摘下。
  哪怕是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过得都没她这般滋润。
  “姐,江州那边又来信了?”
  陆宗元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对面,随手捞起一粒花生塞在了嘴里,笑嘻嘻地问道。
  “小声点,别被爹娘和大哥发现了。”
  陆霜飞瞪了一眼陆宗元,便将信纸收藏在袖里,方才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借此掩饰乱窜的芳心,免得被陆宗元嘲笑一番。
  “姐,面对我你还藏着掖着,要不是我帮你,这信早就被爹娘截走了?”陆宗元凑上去,挤眉弄眼道,“要不给我瞧瞧,顾辞写的什么,让我姐这么的放不下他?”
  说着,就要伸手去拽陆霜飞的袖口。
  “去!”陆霜飞赶忙站起了身,一把挥开了陆宗元,勾了勾唇道,“小三儿,你该不会又惹了祸,到我这儿寻求庇护了吧。”
  这么一说,陆宗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姐,你要不去给大哥说说,让他别扣我半年的例银,我那点儿银子都不够塞牙缝,平时出去,身上没银子使,岂不是教人笑话?
  “大哥罚你,必是你做了错事,没打你一顿就是好的了。”陆霜飞皱眉,眼波流转间,话锋便是一转,“你究竟做了何事,不说,我如何向大哥求情?”
  陆宗元怔愣愣地看着陆霜飞,只觉得长姐波光流动,气似幽兰,温暖轻柔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真是难得的美人胚子,若不是她胞弟,自己都想求娶了。
  恐亵渎了长姐,陆宗元赶紧敛去心神,愁眉苦脸地说:“还不是今日同杨潇在国子监……”
  听完原委后,陆霜飞惊讶道:“放毒蛇?你们这都干得出来,敢在国子监干这种混账事,万一蛇把人伤了怎么办?爹娘肯定打断你的腿!”
  “所以啊,大哥直接扣了银子。”陆宗元愁苦道,堂堂七尺男儿,大半年都没银子用岂不让人笑掉大牙,那几个哥们儿肯定笑死了。
  “早跟你说过了,少跟杨潇混,如果不是大哥刚好路过国子监,你岂不是也要同杨潇一样被蛇咬的……只能在家休息。”
  陆霜飞轻瞪向陆宗元,一方面是心疼胞弟,一方面又担心他将信的事捅到爹娘跟前,便说道,“爹娘肯定早晚也会知道国子监的事,既然大哥罚了你,他们到时顶多责骂你几句便是。”
  “姐,小弟没银子用啊?你要不帮我,我就……”陆宗元可怜兮兮地望着陆霜飞,眨了眨眼睛,意图长姐理解他的意思。
  他可是冒着被爹娘大哥揍的风险,千辛万苦帮她瞒下了江州的信。
  瞒下了她跟顾辞互通信件的事。
  陆霜飞以手扶额,无奈道:“行了,你这半年的银子,从我这儿支取。”
  “谢姐。”
  陆宗元瞬间心花怒放,恨不得扑上去给陆霜飞一个大大的拥抱,倒底顾忌男女大妨,不敢向小时候那般嬉闹了。
  又陪着陆霜飞说了会儿话,可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陆宗元心知肚明,冷不丁地问道:“姐,你想过,你跟他有未来吗?”
  陆霜飞神情一滞。
  她今年十五,已经及笄,早该将亲事定下来了。前两年,宫中便有意让她做太子妃,只是爹娘不愿她卷入宫闱纷争,才以她年龄小婉拒了这门亲事,加之又有太后的斡旋,陛下并未怪罪他们陆家。
  可女子总是要成亲的,若熬成了老姑娘,亲事必会受阻。
  她与顾辞心意想通,可两家之间却隔着重重障碍。
  这都是源于当年的一桩旧事。
  当年尚书府陈家有一对姐妹花,皆是绝世佳人,一个是嫡女陈琳琅,一个是庶女陈锦婉,不是同母所生却胜似亲姐妹。两姐妹同时议亲,嫡姐陈琳琅议的是国公府公子陆阳明,庶妹陈锦婉议的是崇德侯府的世子顾魏。
  姐妹同时出嫁,结果路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轿子抬错了,导致她们嫁错了郎君。
  陈琳琅嫁给了顾魏,而陈锦婉却嫁给了陆阳明,顾魏喜欢的本就是陈锦婉,到晚上洞房才发现娶错了人,自然不乐意,要求将新娘子换回来个,各归各位,可陆阳明却直言,已经入了洞房断没换的道理。
  最后,只能将错就错。
  国公府这边,陈锦婉与陆阳明琴瑟和鸣,是上错花轿嫁对了郎,可崇德侯府那边,陈琳琅与顾魏两看相厌,是上错了花轿嫁错了郎。
  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
  后面过了几年,顾魏不知从哪儿得知当年娶错之事,皆是陆阳明搞的鬼,便执剑到国公府大闹了一场,又将此事闹到了当今陛下跟前。
  但国公府有陆太后保,最后,景昭帝保留了崇德侯府的爵位,却让顾家迁到了江州,彻底远离京城。
  两家的事情当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此事不难打探。
  见陆霜飞静默不语,陆宗元便道:“姐,我们虽说也叫了顾辞几年表哥,可如今的局面却是,他在江州,你在京城,且不论两家之前的旧怨,就这千里的距离你就跨不过,爹娘和大哥不会准许你远嫁江州,更不会让你给姨母做儿媳,姨母对当年的事本就怨恨异常,你真嫁过去,受苦受罪的便是你!”
  别看陆宗元整日没个正形儿,可事关亲姐的终身大事,看的还是挺明白。
  陆霜飞眼神幽怨,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但她就是放不下,也忘不了。
  她自小倾慕的便是表哥,而表哥对她同样有意。
  他们年年都在通信,而且,今年的书信明显比往年更频繁。
  他信中说了,很快便要来京城。
  或许,他们之间并非只是死局!
  杨潇伤的那样重,楼君炎原以为杨家会找他麻烦,可国子监一片风平浪静,学正和祭酒更是严厉禁止议论此事。
  楼君炎便彻底安心,后面又找了时机将流江治理方案交给了秦守正,便在国子监好好扮演一个勤勉好学的监生,静等机会。
  除了耳边时常有个蚊子嗡嗡叫,教他委实有些生烦。
  一个男子竟比女子还聒噪?
  也是没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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