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日总晚归。
    每每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
    房门开合声,温宁睁开眼,以往工作时间形成的习惯让她一直都睡不着。
    “啪”的一声他用打火机点燃一支蜡,浑浊的火光将将照亮这屋子。
    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温宁眨了眨眼,周围静的只有他执笔书写的声响,窸窸窣窣。
    状似不经意,她轻轻翻了个身。
    目光所见,他搬了张凳子坐在桌子旁,眼镜的边缘泛着橙黄的光亮将他有些苍白的脸映上暖色。
    看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她微眯着眼睛,思绪更加清醒。
    她睡不着,她心里有一根刺扎在她心头如何也不能抚平。
    她本不该在乎的,可感情这东西不由自己,她想着,念着,是林淼淼的死。
    温宁突然发现,原来她这一身锈的深沟人竟也是有心的。
    于是她开口,“谢沛……”
    她声音轻轻柔柔,似光拨开他身侧云雾,谢沛手指微顿,放下手中笔转过头来,“我吵醒你了吧。”
    “嗯,你在写什么。”
    有几秒的空档,他似乎在思考,过后他笑道,“日记?”
    温宁扯着被子,乌发中她一张脸柔的不可思议,她的目光好似也被这昏黄的火光染上温度。
    “你写好了吗?你能上床吗,我有点睡不着……”
    她盯着这个男人,以柔弱请求。
    不知道这对他会不会有用,若是其他人,她只要脱了衣裳,开开腿,可他不,对他,温宁要‘变幻莫测’。
    可她忘了,谢沛是个什么样的人,女人于他而言并无趣味。
    “好,我去冲澡。”
    这种把戏有的人施一千次也没用,而有的人,施一次就够了。
    他洗了澡,擦干了头发,吹熄了烛火,躺在她身侧。
    一如往常他与她相对,他说,“睡吧,睡吧阿宁。”
    温宁看着他,缓缓地,她向他靠近一寸,那个徘徊在她喉间的问题她问出口,“你还记得前段时间那个女人吗……跟我一起的那个。”
    “记得。”
    温宁没说话,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在他的允许范围内,轻轻的她握紧他,感受到他手背上的些疙疙瘩瘩的伤疤。
    “她要结婚了。”她异常平静的说出这话,可她感受到谢沛的手指颤动。
    于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脸,却能通过肢体感受到他真实的“语言”。
    “是吗。”他的声音平淡,“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吃饭的那天,她告诉我想让我去给她做伴娘。”
    “这种事情要包红包吧。”
    “是啊,按道理讲。”温宁轻笑,“可惜,她死了。”
    好半响再也没有人讲话,她的话尾也没被他接过去。
    她问他,“你那天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
    谢沛没回答她,对于她的询问他选择沉默。
    过了许久,久到温宁都以为他是不是就装睡这么应付了,她抿紧唇,心里那妄想质问他的作死想法被她狠狠的按下。
    她轻吸一口气笑道,“算了,她那样的人死也是正常的,活着才罕见。”
    有的人住在高楼,有的人便活在深沟,有的人抬头是蓝天白云,有的人抬头便是喘不过气的烟霾。
    她这样的,她们这样的人……
    她缓缓松开握着男人的手,温热的触感就要分离时,忽地她的手又被牢牢地抓住。
    温宁听到他说,“过来阿宁。”
    像是叹息,她被拉入一个宽厚的身躯中,这是第一次,在此刻,这个男人,谢沛将她拥入怀里。
    他的声音轻轻在她头顶上响起,“她是怎么死的。”
    温宁咬了咬牙,“摔死的。”
    谢沛轻笑,“你这么想?”
    温宁揪紧他胸前衣服,他果然是知道什么的……
    好半响,她说,“……与我无关,我怎么想重要吗。”
    是这个世界病态了,他要把活着的人往死路上逼,那些该死的人却活的好好的!
    于是她们大多数人都半死不活的吊着,直到她们都成为林淼淼……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是吗。”
    他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脸侧,轻轻的那手指像是无意识抚过她唇角。
    他没回答,又好像做出了回答。
    温宁垂眸,她张口咬住他指尖,慢慢的她咬合的越来越重,直至她舌尖尝到一丝腥咸味。
    可他不闪躲,也不作声,只是轻轻的伸手轻拍她肩膀。
    或许是他真的纵容,在她察觉到偏爱的可能时,竟也敢短暂的将情绪发泄在他身上。
    ……
    那夜,我在谢沛怀中睡去,清晨也在他怀中醒来。
    第二天下午他来的甚早。
    他进店里找到我,我们去吃了饭,回到家,我看到他从橱柜中挑了一把小锤揣在外套里侧。
    他说,除非是他回来她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也不要出去,等我回家。
    谢沛走了,他在落日余晖中出发。
    他不说其他,可我就是知道。
    他是去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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