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游船对诗,除了游船赏景,当然还要作诗。宋少言在这种场合应该是众星捧月的,但他一直坐在任意身边,其他人也摸不准他请了女帝过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就没有人上前敬酒或者请他对诗。
    华青黛也是忍了许久,见他对任意温言笑语,才终于忍不住了,上前请他作诗的。她爱慕宋少言已久,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只为了等宋少言。但偏偏宋少言和五皇女有口头上的婚约,又恰逢政变,这婚约也被放在了台面上。
    好在宋少言并没有履行婚约的意思,华青黛才稍稍安了心。她自认为了解宋少言,如果他想娶女帝,就必然会娶。若是他不想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的。既然宋少言并未表露过对女帝的特别,也只字不提婚约,那就是他不想娶了。华青黛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等了下去,遇到游船对诗这种风雅事,她都会邀请宋少言。
    宋少言也很少拒绝,更给了华青黛希望。他若没有意,又怎么会不拒绝呢?
    这一次华青黛向往常一样上前敬酒,宽袖之下露出半截雪白的皓腕来,精心描绘的妆容端庄华美,她期待地望着宋少言。
    宋少言唇边的浅笑不改,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酒杯上,说道“宋某不才,做不出华三小姐想要的诗句,还是饮酒吧。”游船对诗的规矩,作不出诗的人要罚饮酒。
    华青黛愣住了,宋少言怎么可能有做不出诗的时候,他这么说,无非是不想作罢了。华青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睁睁地看着宋少言从她手中把酒拿走,一饮而尽,转而对一旁的任意笑了笑,低声问道“陛下可想与他们玩玩?”
    华青黛的手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他不想在女帝面前和她对诗。
    他对女帝有意。
    任意对上宋少言望过来的视线,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她身份特殊,只会扫了其他人的兴。
    当然真实原因是任意根本不会作诗。
    华青黛眼底浮现出嘲讽的笑意,她知道这位女帝的过往,宫中最不起眼的皇女,诗书都不曾学过多少,字或许都认不全,更遑论作诗了。宋少言也一直未说给她请一位老师,大抵也是不愿意她懂得更多的。
    宋少言道“陛下没有兴致,便赏景饮酒吧。”说着他亲自俯身,倒了一杯酒给任意,手指捏在青灰色的酒杯上,莹白如玉。
    任意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一阵沁凉。她瞬间涨红了脸,一双明眸却亮了起来,毫不避讳地盯着宋少言“少言……”
    宋少言竟然被她看得心头一热,下意识想要避开她的目光。他见过太多端庄自持的贵女,没有遇到过想任意这样直白的少女。那样炽热的目光,仿佛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融化掉。
    宋少言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0。
    心头的异样让他一时忽视掉了女帝之前并不是一个直白大胆的人。宋少言克制住自己移开视线的冲动,轻咳了一声“陛下,君臣之礼……”
    任意的眸光黯淡下去,小声说道“就算是君臣,也是可以叫少言的。”
    宋少言还欲说些什么,却听到船的东侧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微弱的话语声传过来“……是秦将军……”
    京城中姓秦的将军只有那么一位,就是秦修远。
    宋少言偏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眸光发冷,一瞬间又恢复成温润。他对任意说“臣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他起身往东侧走,任意也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小跑着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有一只船靠了过来,也是画舫船,亭台楼阁雕刻精美。
    秦修远穿着玄色的衣袍,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一身的痞气。他对宋少言一拱手,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节“宋相在这儿玩呢?”
    他扫过船上的人,看到任意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仿佛只看到了一个寻常的世家贵女。
    任意眨了眨眼,对他一笑,用口型道“多谢。”
    秦修远呵了一声,却是看着宋少言的“今日这么多人,宋相不请我上去?”
    宋少言跟他对视了一会儿,一摆手“停船搭桥,请秦将军上来。”
    两条船靠在一起,中间搭好木板连在一起。秦修远从木板上走过来,在宋少言面前站定,目光落在了任意身上。
    他像是才看到任意在一样,诧异道“哟,原来陛下也在啊?”
    任意心想,我要是不在你怎么知道宋少言在这里弄了一场游船对诗?演戏演得还挺好。
    只不过他演得再好,宋少言也是不信的。他道“陛下想要出宫,宋某就办了一场游船对诗,博陛下一笑。”
    秦修远不可置否,对任意要行跪礼。任意十分识趣地开口道“秦将军免礼,今日在宫外……不必多礼。”
    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小,像是在惧怕秦修远一般。
    宋少言看了她一眼,觉察出她似乎只是在他面前大胆了些。因为喜欢他吗?
    秦修远只弯了一下腰,就十分顺畅地站直身体,一点都不客气地回道“谢陛下免礼。”
    宋少言往前走了两步,似有意似无意地当在他和任意之间,说道“既然秦将军已经上来了,诸位接着对诗饮酒,不要辜负了良辰美景。”
    众人闻言便散了,只留下几个想要和宋少言、秦修远相熟的人,讨好地与他们搭话。
    作为一个没实权、也不怎么聪明的皇帝,任意就这么被晾在一边。宋少言却不可能让她晾着,他让开身形,请任意回到原本的座位上,又亲自斟了酒。
    任意从他手中接过,错开了他的手指,搭在了酒杯上。
    宋少言平静地把酒递过去,收手的时候动作却有些慢,略感空落。细腻的触感在他指尖萦绕不去,似乎还想要再感受一次肌肤相贴的感觉。
    宋少言压下心底奇怪的想法,不动声色地应付着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