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陆修明预感他要啰嗦很久,索性坐了下来,端起了茶品了起来。
  校长又道:“二十年前,第三纪元827年,夏月,我在卡帕星找到了你。”
  “嗯。”陆修明道,“转眼二十年过去了。”
  “我来告诉你,我的真名吧。”校长忽然转过头,露出一抹活泼又沧桑的笑。
  “你的真名?”陆修明跟不上他的思路,今天的校长,看起来有些不同往日。
  “我的真身就是ai,型号为千年前战国时期最通用的a型981,因为两个天才主人的改装,我的意识得以拥有漫长的寿命……我名字很多,本名叫投琼,你可要记好了……等她把我的名字换作红豆时,那就是她送你的第一首情诗,来自古地球的半句残诗。”
  陆修明紧绷着端庄的表情,但从他眼神中看,他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就当校长又沉浸在“尹星柔”效应中,独自发神经。
  校长很琐碎的讲着,大多数话语,陆修明都没怎么听明白。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校长起身道:“是时候给你看她了。”
  不远处的墙两边打开,一幅三米多高的油画缓缓从墙后缓缓推出。
  陆修明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在这幅画上。
  灯光照在这幅油画上,校长仰着头看向这幅油画,似有千言万语,眼神中翻滚着情感:“终于又见到这幅画了……去看看吧,修明。”
  不必校长多说,陆修明从第一眼看到画中人时,就似被电光击中,不由自主地上前,静静注视她。
  那是尹星柔和陆修明的画像。
  画中,这位征服了星辰大海的第一位总督尹星柔,优雅又随意地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军服挺拔飒爽,而她身后,她的omega扶椅背而站,面带微笑。
  相似的脸。
  陆修明摸向了自己的脸,这幅油画中的陆修明,比从投影课本中看到的陆修明,更像他。
  “修明,你知道千年前,曾差点毁灭全星际的致命武器吗?”
  “时间尽头吗?”陆修明回答,“星际战国之前就被发明出的一种时间武器,应用到了战场上,后来因为时空错乱,险些酿成全灭的大祸,这种玩弄时间的武器没过多久就被全面销毁,早已绝迹。”
  “时间尽头这种武器,只要击中了人,就能将他丢入扭曲的时空中,从此消失不见,是十分致命的违禁武器……不过,也有人幸运的被时间之神选中,用某种代价换取自己完整的到达某个时间点,存活下来。”
  陆修明却像看呆了似的,痴痴望着那幅画,并没有听到校长的话。
  校长笑着说:“刚捡到你时,你总问我,你的生身父母是谁,你从哪里来。答案,就在你眼前。”
  校长指向了油画中,站在尹星柔身后的那个男人,千年前,星际战国时代,陪伴尹星柔征服浩瀚星辰的男人,陆修明。
  恍惚中,陆修明走近了,更近了……
  他抬起手,似是想要碰触这幅画。
  触碰到这幅画的刹那,手指似被什么微微击中,一阵疼痛从他指尖漫开,瞬间麻痹了全身,使他意识朦胧了下去。
  同时,冰冷的机械声在他耳边响起。
  “时间尽头已激活,传送坐标,第二纪元837年卡帕星北部庄园……”
  陆修明:“什……”
  再一眨眼,七号舱中的陆修明消失不见,油画静静镶嵌在墙上,画的表面脱落了一只干枯如贝的残骸。
  那是千年前就已被全面销毁的致命武器,时间尽头。
  “这是您在千年前,亲自放在这幅画的最后一颗时间尽头,它将送你回去……”校长弯下腰,手掌心点燃了残骸,将它燃烧殆尽,“修明,我的使命完成了。”
  他为自己输入了一串口令,模式启动。
  ——是否销毁第二纪元913年,陆修明输入的“时间尽头违禁计划—等待重逢”任务命令?
  校长微笑道:“是,确认。”
  ——是否销毁第二纪元903年,尹星柔输入的“请陪伴陆修明”任务命令?
  校长微笑道:“是,确认。”
  ——是否销毁自己作为尹星柔ai,名为“投琼”、“红豆”、以及“相思”时期的全部记忆和意识?
  校长微笑道:“是……我确认。”
  ——销毁命令执行启动倒计时,十、九……
  校长轻声道:“lavender,薰衣草,古老地球上的一种植物,花语为等待重逢……你命我做这一切,都是你回应给她的告白。总有一天,你会在千年前想起,你有多爱她。”
  “再见,陆修明。”校长举杯,“我和主人,在千年前等你。”
  第2章 回到庄园  他需要重新分化
  陆修明浑身的骨头仿佛被巨大的空压碾碎,疼到他精神恍惚,如坠入不可自控的梦中溺了水,在断断续续的窒息感和失重感中挣扎。
  虽无法用身体去感受,五感全灭,但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强光的照射和时空的扭曲。
  身体……好烫,就如内里燃烧起熊熊大火,要把他烧干。
  尤其腹部,烈火正在此处慢慢撕裂他的身体,似传说中凤凰涅槃,死掉,而后重塑。
  终于,这种诡异的感觉消失了。
  失去意识前,陆修明的身体撞击到了地面,从面部传来的细微触感和迟来的嗅觉判断,他安全的落地了。
  空气中的味道是陌生的,散发着水果花草的芬芳。
  是……庄园吗?
  陆修明昏了。
  天空中悬浮的监察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北部庄园三号采摘区,发现时空异常,请前去消杀。”
  三号采摘区,裹着灰色廉价免洗衣的奴隶们好奇的聚集了过来,远远围着,望着从扭曲的时空缝隙中掉出,躺倒在野蔷薇种植园的陆修明。
  “——请各位员工归位,请各位员工归位,继续工作,继续工作。”
  监察器开启消杀模式,对陆修明所在的区域实行了灭菌处理。
  一驾光鲜亮丽的小飞行器驶来,外表闪闪发光彰显贵气,可从飞行破空的声音判断,这台飞行器已经很陈旧了。
  飞行器后,跟着几个哈巴狗似的监工,驱赶着那些奴隶回去干活:“都回位继续工作,不要打扰六少爷!”
  舱门开启,一个年轻的男人踏着蔷薇,端着手腕上的防身枪,谨慎地看向被蔷薇淹没的陆修明。
  他就是卡帕星统治家族,一星贵族陆家排行第六的儿子陆天沉,因他分化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beta,成年后,家主便指给了他几个花卉园供他平日里的花销。
  “从时空缝隙中掉出来的奴隶吗?阿帕,扫描他。”陆天沉给出指令。
  “是,主人。”他手腕上的ai系统开启了基因扫描,吐出了一个让他颇感意外的答案,“基因扫描结束,与家主第七个儿子陆修明,匹配度百分之百。”
  “陆修明?”陆天沉调开家族档案,搜索陆修明后,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十年前,时间武器泛滥,一些反帝国分子做出最后的抵抗,潜入各大星球贵族庄园大肆抛下时间尽头光弹,打算与贵族们同归于尽。
  时年,家主养在西半球的第七夫人和她年仅六岁的小儿子陆修明,不幸被时间尽头击中,就地消失。
  两年前,家主在用餐时,他那个第七夫人的脑袋才从时间缝隙中掉了出来,恰巧落在家主的汤碗里,引发了许多不快。
  众所周知,时间尽头这种武器,杀伤力极强,被卷入时空缝隙后,能有个全尸就是极大幸运了,更多的会像第七夫人这样,身体的各个部件被不同的时间割裂,零零碎碎落到不同的时空,或者就此消失在黑洞中。
  陆天沉不得不感叹起陆修明的运气:“竟还是完整的尸体?”
  他的ai阿帕纠正了他:“陆修明,心跳呼吸正常,轻微伤,正在进入分化期……”
  “什么?还活着?!”陆天沉大吃一惊。
  他这个弟弟十年前消失在时空中,十年后,竟然带着长大的身体,全须全尾的回到了正确的时空?!
  这是什么运气?!
  “送他去医疗舱。”陆天沉做出指令,思索片刻,又向家主报告了此事。
  陆修明醒来,茫然了一瞬。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素衣,从简单的医疗舱坐起来后,他环顾周围的环境,蹙起了眉。
  入目的陈设在他看来,技术功能的确都很古旧,难道真的被时间尽头传送回了千年前?
  他抬起手,想问自己的终端机以便确认时间,但手腕上空空如也。
  终端机已经被时空隧道吞没——意料之中。但看到自己的手腕,陆修明却慌张起来,他的身体状态不太对劲,手腕看起来,比他从前的更细弱些。
  陆修明调试着身下的这台医疗舱,他在第一军事学院主修机械工程专业,千年前的简单机器,稍微做个调试就可以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告诉我身体的各项数值。”陆修明问道。
  调试成功,医疗舱冷冰冰播报了一些数据,陆修明对比自己每年的体检报告,得出了结论。
  自己的这副身体,目前的状态是十六岁。
  “不妙。”事情有些不妙,他眨眼功夫,被时空送回了千年前,掉落在了身体处于十六岁状态的时间节点,这个节点,再加上还在不停上涨的激素数值……他肯定,自己将被迫进入分化期。
  “你醒了?”陆天沉打开舱门走了进来,“还记得我是谁吗?”
  陆修明摇头,眼前的人看起来和他没有半分相似,陆天沉长着一张长脸,和他的信息素一样普通。
  “我叫陆天沉,是家主和南半球的养殖场管理者所出,是个beta,是你的六哥。”
  “对不起,我不记得。”陆修明回答。
  陆天沉扔给他一个简陋的ai装置,让他自行查看家谱档案做了解。这个ai没有名字,寿命即将到头,回应总是滞后好几秒。
  陆修明很耐心的查阅了陆家的档案,了解了来龙去脉。
  他的确是卡帕星的统治者,一星贵族陆家十年前被卷入时空中消失不见的小儿子。
  只不过,他被时间武器击中后,幸运的落在了千年后的第三纪元,被校长收养,而这次的穿越时空,不过是校长设了个圈套,用了违法的时间武器把他再次送了回来……
  话说,时间武器是可以定点投送吗?
  等等……这么说的话,校长其实是知道他的身世?
  倒也符合逻辑,校长是个活了千年的ai,名字没记错的话,叫投琼。凭借校长熟知他会在何时被时间武器送到千年后的第三纪元来看,这个ai一定与他很是亲近。
  陆修明尝试着在陆家的档案库中搜索投琼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
  看来这个ai并不是陆家的ai。
  陆修明的脑海里闪过那幅画,忽然反应过来,尹星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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