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阎站在路灯下面,遥望红红绿绿的霓虹灯。手里是拨通的电话。“喂?”电话那头,是个熟悉的男声。“昆哥?你回家了?”李阎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嗯,我妈让我周末带孩子回去吃饭,难得你打我家电话。”“二舅呢?”“书房看报纸呢,怎么了?”陈昆扶了扶眼睛,手里是电话筒。“哦,有个事……”灰尘在金黄色的路灯下升腾弥漫,夜色里有汽声和铁声从工厂里传出来。辽阔的黄土地上点缀着三三两两的荒草,李阎看着在工厂门口围坐着抽烟的人们,嘴唇翕动。“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李阎说完,又失笑道:“我这也算是。给老干部汇报一下基层情况。”“哦……”陈昆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事,甭找我爸了,我给你办。”李阎眼皮都不眨:“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哎不是,我就一小公务员,你就这么放心让我办?”“哎,尽力就行,我也就是提一嘴。不能给你添麻烦不是?”“少来这套。”陈昆笑骂了一声:“行,我琢磨琢磨。”两人闲聊了几句,李阎挂断电话。抬头看了看初露的月亮,心里估计丹娘恐怕还等着自己吃饭。刘伯侄子的主意,李阎觉得不太靠谱。不过人家信誓旦旦,今天那位“邴主任”能过来解决这事,李阎也不好多说什么,给老头子打电话,也是尽一份心力,以防万一。不过,这天都黑了,下午会来的那位“邴书记”,依旧杳无音信。李阎走到刘老头的大儿子身边,人家递上一根烟来,李阎还是接过来没点,说道:“学武,我啊,家里有人留饭,得回去打个招呼,这边有情况,你随时给我打电话。”顿了顿,他又说:“要是今天晚上,那邴主任没来,你劝劝老爷子,先让他回去,他岁数也不小了,别在这熬。有讲理的地方,叫他先宽心。”刘学武神色焦虑。但还是点点头:“大阎哥你先走,我打电话问了,我表弟(刘老头嘴里的侄子)说了,人家邴主任中午就到了,在这边开了个会。按照办事条例,现在正在村委会那边,了解情况。”李阎一呲牙花:“这姓邴的,是哪个部门的主任?”“哦,他是……”刘学武刚要张嘴。“来了来了~”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负责的工人连同聚众的村民都是眼前一亮,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一辆黑色的长城汽车在路口转向,一连几辆,带头奔着这里驶来,刘老头接了电话,神色激动地下了车。来的人不少,村委的,镇政府的,方方面面的领导,其中有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这人是刘老头的侄子,也在机关工作。他身边,便是那位姗姗来迟的邴主任。这位邴主任看上去得有小五十岁,浓眉大眼,红脸膛,笑起来很诚恳。刘老头刚过来,半年前,给家家户户送猪肉的村支书,荣金飞就不干了,他大咧咧地嚷嚷道:“刘继成!你有情况,到村委会去反应嘛,你跑到这里来闹,是违法的,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们和工厂交涉,派出所早就来人抓你们了。”刘伯活一把年纪,文化水平确实不高,但是真不怕事,他一瞪眼要骂荣金飞,又看到自己侄子使眼色,这才悻悻做罢。不料,一旁的邴主任却替自己开了口:“这个,荣金飞同志,我表达一下我的看法,村委会的工作出了问题,要在自身上找原因,老百姓的困难不能解决,做出一些激动的行为,这都可以理解,不能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嘛。“荣金飞脸色尴尬,油腻的脸上堆笑:“对,是,是这么个道理。”刘老头有人家这么一帮腔,看邴主任的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他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邴主任主动开口问道:“您是……前几天向我们反映问题的刘继成同志吧?”“对,对。”刘老头连连点头。邴主任握住她的手,如沐春风:“老哥哥你好啊,我姓邴,从省里来,是咱们这个……”他简单叙述了自己的身份,左右看了看,又回头说:“是这样!啊!我呢,本来说,想先去这个事发的地方去了解情况,结果时间上比较紧张,没来得及。不如这样吧,我到您家里去,包括这个,蒙受损失的几位村民,都来。你们和我详细地叙述一下这个事儿,好不好?”刘老头挺高兴,晕晕乎乎地刚要答应,邴书记旁边,那个一丝不苟的年轻人打了个哈哈:“主任,我看啊,咱们都到工厂门口了,不如就见一见工厂的负责人,坐在一起把问题解决。这黑灯瞎火的,您也别挨个上门了。几户人家,我给发短信,叫他们都过来不就完了么。”刘老头一听这话对,急忙点头:“坟地是厂子的车铲的,没他们在可不行。”邴主任不着痕迹地看了青年一眼,笑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先进去聊?”这小王被邴主任看了一眼,脸色僵硬,心里有点后悔,可还是硬着头皮说:“进去聊吧,进去聊吧。”李阎没往前凑,他烦这个,几个人的对话他听了个大概,原本迈了多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抿着嘴盯着人群里的邴主任。一群人把先把大货车挪开,白天被李阎吓走的那位“部长”走过来,一本正经和邴主任等人客套了几句,大伙都往工厂里头走,无关的人也散了大半。刘学武兴奋地走过来:“大阎哥,你说的还真不错,这天地下总有讲理的地方。”李阎点点头。“大阎哥,我看这事有门,干脆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就别回去了。跟我们一起进去,这事,得有你一份大功劳。等邴主任把这事解决了,我们家请你吃饭。”“好啊,我跟你们进去看看。”李阎笑道。“行。”刘学武拉着李阎往里走,李阎忽然说道:“还有啊,你这表弟人不错,甭管这事成不成,以后多来往。”“那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刘学武笑道。可李阎的弦外之意,粗枝大叶的他却半点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