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实神·甲子九百八十四之外,羽主三言两语,把所有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可燕都城,间不容发。
    嘭!
    李阎推开庙门,和着风雪走了进来,眼往屋里一扫。
    浓郁的谷粥咕咚咕咚在铁锅里冒泡,里面煮着芋头之类的谷物。
    丹娘一转眸。
    “大人。”
    九翅苏都叫出声来。
    丹娘神色如常,眼神和李阎交互,闪动了一下。
    小心。
    李阎点了点头,把目光转移到墙角,端着海碗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头发散乱,穿着一身发皱的西装,正大口吞咽碗里的热粥。
    见识过一路诡异的死白色流带的李阎毫不犹豫地对这个男人发动了惊鸿一瞥。
    没反应……
    男人似有察觉,手上一停,他抬起头,嘴角还带着粥渍。
    “我不会惊鸿一瞥,所以再确认一下,你就是李阎?”
    九翅苏都被往外伸着脖子,她的视线被丹娘挡得严严实实。
    “你找我?”
    “也不算,之前听说过你,没想到碰巧遇到了。”
    李阎默然一会儿,轻轻说道:“脱落者?”
    气氛陡然一紧。
    男人吹了吹碗里的热气,碗里倒映出他的五官,那是一张极为淡漠的脸。
    “你见过太岁,认得出我也不稀奇。”
    男人明朗地笑了笑。
    李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胡萝卜,咬下好大一口。才笑着问:“老兄怎么称呼?”
    “思凡,冯夷。”
    冯夷,一名冰夷,黄河水神。
    “思凡,是个组织么?”
    李阎脸上饶有兴趣地问。他背对丹娘,手掌往外一摆,意思是有机会赶紧走。
    “游离在阎浮果实之外,脱落者的大本营。”
    他冲李阎举了举海碗。
    “怎么样,有兴趣加入我们么?”
    “我?何德何能啊。”
    李阎打着哈哈。
    “别妄自菲薄,不是谁都能在“十都”就拥有90%!以(issing)上的专精的。”
    顿了顿,冯夷接着说:“太岁这个名字,对于我们思凡来说,是最疼的一道疤。关于她的一切,我们都格外关注,这其中也包括你。
    来之前,有人告诉我,不用刻意去找,死了就算了,但是如果碰巧遇到你,就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加入思凡。”
    李阎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考虑一下,我们是认真的。”
    冯夷目光灼灼:
    “阎浮有十主,思凡也有八苦。生,老,病,死,忧悲恼,恨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两年前,八苦之一的死苦,太岁余束叛出思凡,十主趁虚而入。生,老,病,怨憎会战死,思凡元气大伤。可八苦的位置,空出了足足五个。”
    “要知道,十主也好,八苦也罢,这不是虚名,是实实在在的桂冠和力量。如果留在阎浮,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接触不到这个层次,毕竟,这一任的羽主,可是把一向冠绝五虫类的毛主都硬生生压了下去,你想从他的手里抢到羽主的位置,几乎不可能。”
    “不过,如果你愿意加入思凡,我会以新任“生”苦的身份,举荐你继承“死”苦。”
    李阎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请便。”
    “裴云虎是你杀的?”
    “嗯,没错。”冯夷很干脆地承认。“圣旨也在我手里。”
    李阎心里一沉,眼下的境地,简直比裴云虎没死的时候还要糟糕。
    他嘴上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给我的伙计们,开一条路出来。”
    “开路?”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人称为脱落者么?”
    李阎摇了摇头。
    冯夷解释说:“传说中的南阎浮提,孕育世界的宝树,树上每一颗果实,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而阎浮果实的精华,蕴含无限可能和生命力的根源,称之为阎浮果核。”
    “通常来说,只有果实自然枯萎,行走才有拿到阎浮果核的机会,但是……”
    冯夷摊开手掌,一抹诡异的死白色在他的掌心载浮载沉。
    “思凡之力,是阎浮之中独一无二,可以把阎浮果实的果肉剥离干净的力量。”
    “果实脱落。便是把剔除阎浮果实的果肉,只剩下阎浮果核。”
    “不过也因为如此,有的人会把我们称作阎浮的害虫。”
    冯夷的笑容依旧明朗。
    “剥离果肉,抽离阎浮果核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做。按照前辈的说法,即使是这种排位在五百以后的小型果实,阎浮果核的稀有程度也相当于一百件传说级别异物的总和,拿到阎浮果核,思凡就有把握突破后土的封锁,重新降临阎浮世界。”
    冯夷打了个响指:“不过,你只套我的话,却没有半点和我讨价还价的意思,看来,你是否决我的邀请了?”
    李阎沉吟半响,悠悠开口:“我……”
    院中铜钟大作!
    烛火乱颤,铙钹嗡鸣,檀香火头红光大炙,烧下去一大块。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整。
    午夜沸腾。
    “咚~”
    一个裹着红肚兜的小胖孩从香案上跳下来,肚皮着地,皮球似的弹了弹,胖乎乎,圆滚滚。煞是可爱。
    冯夷低头,和这胖娃娃四目相对。
    那胖娃娃做了个鬼脸,一脚踹翻黄铜烛台,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嘻嘻哈哈地童声一下子吵闹起来,不下几十个白嫩的胖娃娃从香案上往下跳下来,个个调皮捣蛋。
    他们扯黄帘,吃贡果,甚至还有几个爬上了房梁,拿着作法的小幡去杵房顶的稻草。把瓦片顶得松动了许多。
    冯夷皱着眉头,盯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
    丹娘一仰脸,大殿上眼皮紧闭的云霄娘娘膝下原本环绕着众多娃娃木雕,此刻果然都已经消失不见。
    “铛!铛!”
    金击子敲动编钟,胖娃娃们一扭头,看见一张板起来的俏丽脸蛋,这才收声,一溜烟儿钻进黑暗当中,再也看不见。
    女孩单手叉腰,宝蓝色衣裳,双丫髻,她举着金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偏殿上,一座楠木祥云纹神龛空空如也。
    看那些娃娃消失不见,她才转过头看向屋里的几人,声音脆生生的:“几位香,上香还是求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