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白又丢一个白眼:“交给天枢,以后凡是这种破事你找他就完事了。”
    忘情宗这位闻名群峰的老好人几乎承包了所有人宗门琐事。
    衡白见言卿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样子,心里又是不屑又是牙酸。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言卿不要那么莽撞无知,谨慎问他:“你都知道你的对手是哪些人吗?”
    言卿心想,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他来上重天,除了浮花门流光宗,其他几宗名字都不知道。
    衡白见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来气,咬着牙跟他科普:“南泽州九大宗,按实力大小也分前后。前四宗为忘情宗,上阳宗,浮花门,流光宗。后五宗为御兽宗,灵药谷,佛相寺,占星楼、合欢派。”
    言卿的注意力全被最后一个吸引,挑眉:“合欢派?”
    衡白气死,没好气道:“对啊合欢派,不过你想什么呢。合欢派既然是九大宗之一,那么功法自然正统。讲究的是阴阳调和,你情我愿。”
    言卿倍感冤枉:“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衡白呵呵冷笑:“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
    言卿没忍住笑出声,认真道:“你错了,衡白长老,全天下没有比我更正经的人了。”当初红莲之榭,他可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断情绝爱,清心寡欲。虽然对外声名狼藉,但七公公知道他有多洁身自好。
    衡白没理他,又提醒道:“你虽然修为到了元婴期,可没经历过实战,也没在外历练过。身上又没法宝傍身,连功法都不知道修的哪一路,你确定要参加青云大会?”
    言卿颇为诧异:“你堂堂忘情宗,连个法宝都不舍得给弟子准备吗?”
    衡白:“?”
    言卿继续诧异:“功法还得我自己去找吗,你们不会给我吗?”
    衡白:“……”
    得多无耻才能那么自然说出这样的话!
    衡白被他的不要脸和理所当然气得心梗,再也聊不下去了,气冲冲拂袖离开。
    把衡长老气走后,言卿一个人坐着,甩着令牌玩。
    他之前下山历练,怕不得志出来坏事,给它在袖子里搞了个芥子空间,让它一只鸟在里面安家。
    言卿探入一丝神识进去,发现不得志居然把里面折腾得还不错。
    它就把窝建立在灵石中间,顺便搬了很多树枝装点。每天感受着睁开眼,就睡在钱堆的快乐。
    “不得志。”言卿喊了下它。
    快乐到起飞的不得志耳朵动了动,非常不耐烦:“干嘛?”
    言卿勾唇一笑说:“出来,我带你去青云大会大放异彩。”这是当初他亲口跟谢识衣夸下的海口,当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不得志顿感不妙,它被言卿坑了太多次,立刻抱着一块最大的灵石不撒手,死都不肯出去:“不,本座不要!”
    言卿嫌弃它没见识,说:“眼光放长远点,要是青云大会夺得第一,灵石大概可以把你这破地给填满。”
    “?”不得志嗖地一下探出个头来。
    它死活不肯变成鹦鹉,还维持着它那尖耳红眼骨翼丑不拉几的样子,眼珠子瞪大:“真的?”
    言卿:“真的。”
    不得志瞬间从芥子空间里爬了出来,抖抖翅膀飞到了言卿的肩膀上,自信满满:“行吧,本座姑且信你一次。”
    它又看了言卿。
    不得志对人类的修为没什么概念,就是觉得言卿好像厉害了点,眨眨眼,马上就更自信了:“哦。怪不得你当初幽牢用那么卑鄙的手法跟我结契,原来是打的这个注意啊!笑死,本座的血统果然能够精进修为!”
    言卿怀疑它以后肯定是笑死的,微微笑说:“如果不是不能把你送人,我现在肯定把你送给你命运般的主人。”一个一口咬定他结婴是靠丹药,一个洋洋得意觉得他结婴是靠自己。天生一对。
    不得志:“谁啊?”
    言卿:“忘情宗的恶毒丫鬟。”
    不得志嘀咕:“嘛子玩意?”
    言卿觉得不得志的口音简直是海纳百川。
    它在留仙洲那些天可能干啥啥不行,光学骂人去了。
    “燕兄。”就在言卿真琢磨着怎么把不得志拐去御兽宗搞清楚身份。一道清脆腼腆的少年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言卿回过头,就看到明泽握着剑站在斑驳的竹林阴影中,正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着自己。
    言卿:“明道友。”
    明泽当初在玉清峰外见到言卿,早就知道他和谢识衣有关系,那日孙府的事,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道:“燕兄,等下我会下山去南市买些符纸,你要不要跟我——燕兄,你结婴了?!”明泽说着说着,发觉不对劲,一下子瞳孔紧缩,惊呼出来。
    言卿:“对啊。”
    明泽震惊到失语,好在他心里早就对言卿的身份有一层层滤镜,所以接受程度良好,转而欣喜说:“燕兄,那这一次的青云大会你是不是也会参加。”
    言卿:“嗯。”
    明泽眼放光彩:“太好了!”
    知道这件事后,明泽一下子就跟打开了嘴的小麻雀一样,噼里啪啦怎么都要劝说他下山。
    南市是南泽州最大的交易市场,各种来路不正的丹药、符篆、武器都会在里面贩卖。九大宗弟子什么都不缺,去南市纯粹想碰碰运气罢了,万一遇到什么非常贴合自己功法的天材地宝呢。
    言卿除了上次宗门任务,还没去过南泽州其他地方,当即和明泽一拍即合。
    浮台学堂的宗门切磋言卿没兴趣,无奈被小肚鸡肠的衡白记恨,点名让他上台。
    衡白坐在他对面的凉亭,随意抽了根签子,凉凉说:“燕卿,你和孙旭比试一场。”
    另外一个被点名的叫孙旭的弟子是地阶学堂的。
    修为已经是金丹巅峰,本来颇为不屑,可看到站在言卿旁边的人是明泽后。
    又马上提起精神来,严肃着脸走上台。
    “燕道友,请赐教。”
    清乐城的事,宗门下令要求保密,所以也没人知道那天发生的事。
    言卿抬头看了衡白一眼,衡白不出意料朝他露出冷笑。
    其实言卿大概也知道衡白的意图——这是打算让他在实战中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知难而退?
    果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好的道友,承让了。”言卿风度翩翩的一笑,穿过竹海,从容站到了比试台上。
    可是等孙如拿出本命剑后,言卿才愣在原地,发现好像他的魂丝,不能随意做武器啊。魂丝本就是至邪之物,用于自保可以。这么大大咧咧站在比试台上使用,有点不太合适。
    言卿诡异地心虚了会儿,才跟衡白道:“等等,衡白长老,我发现我没武器啊。”
    浮台学堂所有弟子满脸问号:“……”你都拜入忘情宗了还没武器?
    衡白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找!”
    言卿本来打算随便捡根竹枝的,但是视线在地上转悠了圈,忽然看到一角白色的衣袍。言卿微愣,抬头,就看着谢识衣和席朝云就站在林海的尽头,静静看着这边。
    席朝衣素颜荆钗,蓝色衣袍,温婉含笑。而旁边的谢识衣玉冠雪衣,清雅出尘,视线淡淡。
    竹林落下几片青绿的叶子,分割阳光。
    衡白倒在亭子里,拿着把扇子扇被言卿气出的火气,白眼翻到天上:“要么赤手空拳上,要么捡根树枝。还在墨迹是什么啊你,到时候青云大会上哪来的时间给你墨迹!怎么,等着天上给你掉下绝世神兵?”
    旁边的弟子们笑成一团。
    言卿勾唇笑了下,快步往谢识衣那边走。
    衡白:“你要去哪儿——”
    众人的视线跟随他的背影,看到了竹林尽头的两人,纷纷大惊失色。
    他们或许从来没机会见到谢识衣,可席朝云没人会陌生。忘情宗太上长老,鬓上的荆钗为上古神木所化。化神后期,彩玉峰主。
    “席、席长老?!”
    言卿跑过去,发丝和衣袖卷着金光也卷着竹叶,眉眼带笑,靠近的时候,好像也有阵青色的风。他先跟席长老打招呼:“席长老好。”随后,直接笑着望向谢识衣:“谢仙尊,借你的剑用一用。”
    席朝云也刚想跟他打招呼呢。结果就被言卿后面的话吓得温婉的笑都僵在脸上,眸里满是错愕。
    ——借、借剑?
    谢识衣冷冷道:“你自己没武器吗?”
    言卿语气轻快:“这不我的武器见不得人嘛?快快快。”
    谢识衣漠然看他一眼,袖中却慢慢变出不悔剑来。不悔剑是上古神兵,从剑尖到剑刃都是通透雪白的,剑柄处也好像凝聚着蓝色寒霜。
    席朝云忙出声:“渡微不可,不悔剑是神兵,旁人使用会被反噬……”
    但她话还没说完,言卿已经接过不悔剑,潇洒将它握到了手里。
    刚入他手的一刻,不悔剑涌现浩瀚杀机,不过很快又如潮水般散去、重新沉睡。
    “谢了。”言卿扬唇一笑,拿着剑转身,他这样进入忘情宗,又住在玉清峰,和谢识衣的关系怎么可能再宗门里能瞒下去。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遮掩。
    少年如风一般来,又如风一般走。
    只剩席朝云僵在原地,转头去看谢识衣,眼神是诧异、是震惊、是浓浓的难以置信。
    她以为谢识衣对言卿,是故人之情,朋友之情,即便结为道侣那也是相敬如宾。
    她以为渡微生性谨慎冷静,什么都能控制在合适的范围中,包括七情六欲。
    之前的一切纵容和反常,她都只是欣慰渡微有了些人情味。
    直到现在,不悔剑都直接交给言卿。
    席朝云才反应过来。
    这并不是单纯的纵容……
    她脸色微微苍白,轻声问:“渡微,你对他。”
    她语气发颤:“不对,渡微……你的无情道……”
    谢识衣闻言,抿唇垂眸,语气很淡说:“师叔,你已经知道答案,就不要问了。”
    *
    在一众弟子惊悚的目光中,言卿轻而易举赢得了比试。
    晚上,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