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是十一月二十号?她心里苦恼,又最终也只能安慰自己大不了十九号晚上去书店找他,陪他过零点。想来也是可笑又可悲,头天晚上偷偷摸摸给一个男孩过生日,第二天晚上还佯装无事发生地给另一个男孩的家长祝寿。雷缃有时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惩罚自己的厚颜无耻。
    十九号当天中午,穆言来她工作的地方接她吃饭,还说顺便一起去取给爷爷的生日贺礼。雷缃自然没有异议,干脆请了半天假陪他。
    巧的是,吃饭的地方离“山前”书店不远。雷缃心里知道这样的餐厅和辰濡偶遇的概率为零,但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紧张。
    吃完饭,穆言没有去取车,雷缃问道:“不是说还要给穆爷爷拿礼物吗?”
    穆言道:“那家店离这里不远,走走就到了。你不觉得秋日午后,恋人挽着手散散步也很浪漫吗?”
    雷缃没觉得浪漫,只觉得心慌,但还是笑笑,任由他挽住手向前走。
    “为什么是书店?”她的脚步跟随穆言停下,头顶是再熟悉不过的店招。
    穆言不知就里,道:“你也知道,我爷爷不缺什么贵重的礼物,要是一般的东西,我何必亲自来取?别看这家店门面小,可是内有乾坤呢!走吧!”
    雷缃下意识扭头便要走。
    “雷缃!”他的手还牵着她,“你怎么了?”
    “啊我对书店不感兴趣,回车上等你。”她胡乱解释道。
    还没等穆言回答,书店的门被打开了,里面的人站在门边轻轻道:“穆先生是来取族谱的吧?请进!”
    雷缃整个人僵住,如何被拽进店里的也稀里糊涂的。直到对上辰濡的眼睛,才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猛地颤了一下,一瞬间却又不能动弹了。
    “请稍等,我取一下。”辰濡说着,走到某个书架前停下,小心地坐到一张特指的高脚凳上取下厚厚几卷族谱,放到凳子前安装的桌板上,用腿划拉着来到穆言和雷缃跟前。
    “穆先生可以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满意。”
    趁着穆言低头翻阅族谱之际,雷缃偷偷看向辰濡,而他根本不看她,只是低头,两手按住自己的膝盖。
    “我很满意,这套族谱已经传世百年有余,我爷爷也特别重视,如今能修复成这样,他一定很高兴。”穆言道,紧接着又对雷缃笑道,“爷爷大寿那天,你就说是你找的店修复的,他听了一定更高兴。”
    “明明是你的功劳,我不沾这个光。”她心里本就烦躁,听了穆言的“好心提议”只觉更加心烦,不禁冷淡地说。
    “如果满意的话,我就给您包起来了。”辰濡说着便要滑动凳子到工作台前。
    “我帮你。”雷缃不忍看他在穆言面前矮了半截,便去书架边取了拐杖递给他,又把放在凳前桌板上的族谱搬到工作台上。
    辰濡接了拐杖,却只是抱在手里,仍旧坐在凳子上,慢慢挪过来。
    坐回到工作台前,他仔细地把穆家的族谱包装好,道:“您收好!”
    “付款是扫这个码吗?”穆言掏出手机,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扫了一下。
    辰濡看了眼收到的数额,轻道:“不需要这么多,按我们上次说的给就行。”
    “我们家老爷子过寿,这个数字吉利,也没多多少,就当一起沾沾喜气,您收着吧。”穆言客客气气地说。
    辰濡仰头,脸上波澜不兴:“谢谢穆先生了。下回您家再办喜事的话,希望我还有机会沾沾喜气。”
    穆言一听笑了,扭头看了看雷缃。
    雷缃失措地把头一低,指甲用力地掐进了肉里。
    和进门时一样,雷缃脑子一片混沌地被穆言拉着手走出了书店。
    回到停车场,雷缃面对穆言打开的车门,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上车。
    “怎么了?”穆言疑惑道。
    雷缃满脑子都在回放刚刚在书店里遇到辰濡的样子。很奇怪,一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此时此刻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他眉宇间的痛苦、他勉强笑着的样子、他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着自己和穆言时的无奈,他眼中的红血丝,他接过她递来的拐杖却拒绝站起来时那种自我厌弃的表情每回顾一帧画面,就让她的心受一次折磨!
    想到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挽着另一个男人离开,那个男人比他健康、比他富有,他毫无胜算,连争取的意义都没有!他有多绝望,她就有多愧疚!是她一直纠缠着他,让他着迷!让他沦陷,却一点真正的机会都不曾给他!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她可以把选择权交给别人。虽然这个念头本质仍然是自私而退缩的,但她还是付诸了行动:“我喜欢书店里的那个男孩。”
    穆言讶然,隔了好一会才道:“你们应该不是才刚认识吧?”
    “嗯,认识大半年了。”她决定坦白到底。
    “所以你的问题不是存在难以忘怀的前任?”
    雷缃点头:“对,他不是过去式。”
    “为什么选择坦白?”
    “你有权知道,便于你做出符合你利益的选择。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做一个合格的‘婚姻合伙人’,可以随时退出。要是你能为我保密的话,我就更加感激了。”
    “我不退出,也会为你保密。”
    “谢谢。”她蓦然转身,朝着书店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