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宿正巧听到了这一句,看不出周掌柜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心底唏嘘,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她对楚成舟道:“走吧,去看看王修铭的作业做的怎么样了。”
    “你不难过了?”楚成舟凑过来,顺手给乔宿披上一件外衣,“如果心里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在城外走走。”
    “习惯就好了。”
    这样的离别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算漫长的一生,总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离别和相遇。
    楚成舟拥着乔宿往回走,一转头瞧见陆先恒悄无声息地跟着,不由得变了脸色,眼神示意陆先恒滚远点。
    陆先恒不为所动,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
    有乔宿在这儿楚成舟不好发作,等把乔宿送回家,他在门口逮住了陆先恒:“你跟我们做什么?”
    “我听周掌柜说乔宿在收徒。”陆先恒长着一双三白眼,眼底没什么情绪的时候看着都冷冷的,像是一种挑衅。
    “已经收到了,不用你来掺和。”楚成舟道。
    陆先恒抬了下眼皮,慢悠悠的说:“她做给天丨衣阁的东西,我会做,只是还缺了点东西,我想让她教我。”
    楚成舟半信半疑地把人松开:“少了什么?”
    “不知道。”陆先恒见楚成舟又把手抬起了起来,语速加快补充道,“我看到那些东西,知道它们用了什么材料,脑子里有很多杂乱的东西,我应该会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组合起来,不知道怎么开始。”
    楚成舟上下打量着他,小蛇妖一天到晚都是如丧考妣的厌世脸,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不是在说谎。
    但乔宿想收徒是真的,这人如果真的有点底子在,学起来比王修铭快些,也就能早点帮乔宿分担。
    思量之后,楚成舟对陆先恒道:“你随我来。”
    *
    “你把他带来是干什么的?”乔宿打量陆先恒的眼神和楚成舟如出一辙,对上那双凉气森森的眼睛,她吸了口凉气。
    楚成舟道:“他说要拜你为师。”
    一旁低着脑袋练习的王修铭抬起头来,瞄了陆先恒一眼。
    嘶——
    表情有点吓人。
    想想他顶着这张脸叫自己师兄,还挺瘆人的。
    陆先恒把跟楚成舟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我应该会很多东西。”
    “比如说?”乔宿以前听周掌柜说过,陆先行会‘镶玉嵌宝’的手艺,陆先恒既然是他弟弟,会些东西也不奇怪。
    或许是家族遗传?
    陆先恒摇头:“想不起来了。你教我,我可以试试。”
    这就有点没事找事了。
    乔宿瞥了楚成舟一眼,眼神在说“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楚成舟委屈,他也是被陆先恒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骗过去了。
    乔宿顺手拿起桌上一块圆滑的玉,“会吗?雕一条鱼来瞧瞧?”
    陆先恒把玉接过去,盯着王修铭握刀的手势和下刀的手法看了一会儿,“我会。”
    说罢,坐在桌前低头刻了起来,乔宿在他身后看着,眼神从一开始的戏谑渐渐变得认真。
    陆先恒拿刻刀确实像个初学者,时不时要抬起头来看看王修铭是怎么动作的,但他下刀时却很利落,每一刀都很流畅,即使没有图纸,几刀下去却已经有了鱼的轮廓,仿佛已经烂熟于心。
    等他一口气将眼睛和鳞片勾好,王修铭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三人齐齐地看着他。
    陆先恒问:“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乔宿:“你这手艺,不比我差。”
    只看这刀法和图案,没十几年的练习时做不出来的。
    陆先恒道:“可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学过,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乔宿低头看了一眼,他已经将表面的阴线勾好,而且挖脏遮络,鱼的鳞片刚好遮盖了玉料上细小的杂质和裂纹,鱼的尾鳍呈上摆状犹如在戏水,可谓栩栩如生。
    “粗取雕琢成形后,该细雕了你手艺如此娴熟,竟不知道步骤?”
    陆先恒握紧手中的刀,轻声道:“我记忆有损。”
    从他有记忆开始便被那杀神一路追踪,那人不急着杀他,只是不间断地折磨他,每当陆先恒以为自己已经逃脱时,那人便会跳出来给自己一刀,虽不致死,疼痛确实躲不掉的。
    不知原因,无处可逃。
    直到自己逃进召国境内,那杀神突然消失了,他也彻底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接着便是被周掌柜所救,遇见了乔宿和楚成舟。
    楚成舟道:“你多少岁了?”
    “不记得了。”
    楚成舟估摸着他修炼时间不久,除了变化人形外不会别的法术,而且这变化还不稳定,所以才时常凑到乔宿身边来汲取灵气。
    乔宿问:“那你怎么知道陆先行是你哥哥?”
    陆先恒:“我脑子里有些模糊的记忆,记得有个长相和我相似的人温柔地跟我说话,叫我陆先恒,那人模样年轻,应该不是我父亲,但他让我觉得亲切,所以我猜测他是我的哥哥。”
    有理有据。
    但不能让楚成舟信服。
    “你不记得你记忆损伤的原因了吗?”
    “不记得了。”
    楚成舟看过陆先恒身上的伤,皆是人类兵器所致,毫无仙家法器的痕迹,且并未伤到头颅,应该影响不了记忆才对。况且陆先行死了三十年了,以陆先恒所言他只有最近的记忆,那这三十年他又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