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工作人员拉到舞台演播厅的童依有些慌,站定在一个穿着灰色连衣裙的女人身前。
  北珊抄着手看向宁诗,放下手里的对讲机,说:“宁诗,趁你们的舞还没有编完,先通知你一声,表演时长需要删减,所以前面的大秀要变动一下。”
  童依捏着手指,镇定地问:“怎么变动?”
  “音乐部分会把酒馆小诗、追风等乐队的节目取消,舞蹈方面就改动timing、forone还有ygirls,删掉他们每个人一分钟的solo part就好。”
  一些没听过的组合名字蹦出来,童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是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forone这一词。
  她忍不住皱起眉,沉默半晌没回答。
  北珊见她不出声,挑了挑眉,“怎么了?”
  童依憋住一口气,扯出一个假笑。
  她还不清楚眼前的人是个什么身份,不能贸然提反驳,更不能激怒。
  说到底,这世界上那么多编舞师,并不是非宁诗不可。这个身份终究只是个打工人。
  童依迅速衡量了一下,信口胡诌道:“这几个团的solo part是最先定好的,里面有很多亮点,为什么选择删他们的?”
  这些话问得小心翼翼,可得来了北珊一声嗤笑。
  “开场表演那么重要,这几个团是舞蹈能力是公司里水平最差,人气也是最低的。给他们再大的亮点,再多的时间也都是浪费。要把机会和镜头留给有实力的人,这就是能力大小决定待遇。”
  童依哑然。
  这一番话说的太现实又无法反驳。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北珊扬起下巴,淡淡地看向她,“很难吗?难办的话就给个准话,我换个团队。”
  换?
  不,不行!
  童依维持假笑,“没有艰难的工作,只有不努力的打工人。行的,我行的。”
  删就删。
  她还有别的办法。
  北珊轻轻地嗯了一声,“你之前说,还剩下五六个团舞没定好,希望你们舞社这几天就搞定。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了。”
  等她转身去调试灯光,消失在视线里,童依脸上的笑瞬间落了下来。
  她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可恶!我下次一定要穿越到天凉王破的霸总身上,我就把所有镜头所有资源全塞给崽崽!我还要收购这小破作坊公司,让你给我打工! ”
  念了好一会儿,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周围环境骤然一暗。
  “咔腾”一声,身后出现光源,大舞台上的聚光灯亮了起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童依回头逆着光看去——
  宋时越站在舞台上,已经穿上一套纯白的西装,光束笼罩在他身上,就像是洒落了一地的月光银辉,所有的轮廓线条都在朦胧之间柔软了起来。
  这一身打扮,好眼熟。
  她抬手遮住部分刺眼的光,微微眯起眼,紧紧地盯着台上的人,半晌,总算是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刘茵发过来文件里的第一个视频么!《首场公司年会》里面越哥的妆发就是这样的,白色小西装,站位都一样。
  童依恍然地摸了摸腰侧的挎包,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果然对上了,就是视频标写的日期前面半个月。
  半个月后之后,这场表演会按照时间的齿轮准确无误地运转,但现在却不一定了。
  望向在灯光下调整位置的宋时越,灯光里的尘埃围绕飞舞,童依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拢。
  未知就在自己的掌心,是可以发生变化的。
  这一次也要握紧了。
  /
  初夏的夜晚尚且寂静,路灯投下一条条道路,偶有飞驰而过的车切割开马路,又紧接着融合回来。
  童依站在十字路口等车,低头从腰侧的包翻翻找找,成功翻出一个富丽小区的门禁卡,上面还贴了一个编号2-511。
  这下子总算是知道宁诗的家住哪了。
  她把卡放回去,掏出电量只有10%的手机,用指纹解锁,轻车就熟地打了个滴滴,正打算暗灭屏幕,视线突然被一连串消息给占据。
  童依知道自己只是这幅身体的短暂借宿者,并不打算乱动她的东西,也不想窥看她的隐私。
  但是又想赵昵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话,觉得还是要留个小心眼。
  犹豫了一会儿,她点开消息一看,进了一个五百多人的大群里。
  群名:fighting!
  皱着眉滑了一下界面,发现里面的人都在匿名聊天,内容不一,聊着天南海北,咋一看倒是没什么不对劲。
  正当童依准备要退出的时候,群里弹出一个群通知。
  群通知:@全体成员,一星期后会去往盛星公司年会现场的人凭票私聊我领货和任务。记得把收货地址、电话号码发给我就好。
  童依下意识点了下收到,眼看着群里聊天内容迅速变成演唱会的相关内容。
  【韭菜】:这一次不知道又有什么应援物,有点期待。
  【西红柿】:等收到就知道啦!
  【苹果】:我这次去不了啊,要准备考驾驶证,到时候你们拍视频发群里让我看看,一秒都不能漏。
  【西柚】:哈哈哈哈听说fo也在开场秀里,你想看吗?
  【韭菜】:……不了,放过我吧,我还不想去洗眼睛。
  【苹果】:那就跪求粗剪一下再发!
  【西红柿】:我也求一个!对了,上期《少年对对碰》的cut出了吗?
  【榴莲】:没呢,正在剪。给老子剪吐了。
  【西红柿】:咋就吐了?
  【榴莲】:那个ssy和hn简直绝了,一点综艺感都没有。现在看到fo的人就犯恶心!
  【苹果】:明白。全员心机,绿茶男团,呕呕呕!
  【芹菜】:别聊他们了,快看fight的今日彩排照片!超可爱啊啊啊啊![链接]
  【西红柿】:来了来了!
  ……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手机屏幕的白光将童依的神色照得扭曲。
  她思考了一会儿,才发现fo是指forone,ssy是指宋时越,hn是指宏南。
  这个群是……forone对家fight的粉丝群?
  没想到他们的粉丝forone的敌意那么大,虽然用词并不脏,但还是将她的怒气点燃。
  说来,童依都混迹在宋时越的唯粉圈子里,里面全是对越哥的夸奖和各种美图,每天看一看那些彩虹屁,舔一舔屏,心情都会舒畅一整天。
  但也知道别的明星粉丝在群里含沙射影对家是正常现象。
  只不过她不找气受,不去了解,不想掺和撕逼,怕脏了自己的眼,
  而现在——她脏了!她不干净了!
  她就在对家群里!
  看着那几句说越哥的对话,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这么憋屈过!
  手指痒极了,童依噼里啪啦按下键盘,刚刚输入“我草”两个字,手机叮咚了一声,传来了一个消息震动。
  童依点开另一个对话窗口,发消息的人正是群里发了群公告的管理员。
  【颓】:姐,谢谢你这次的资助,我们的应援物很充足。
  搓了搓指尖,童依咬牙切齿地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那边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空白了好一会儿,然后发过来一张图片。
  点开一看,无非就是一些粉丝到场后需要占位置拉开横幅、练习的应援口号这些七七八八的任务。
  【颓】:姐你看看还有没有要加的?
  童依在手机屏幕这边嫌弃地啧声。
  这些都是老掉牙没新意的应援图案和口号,她搓了搓指尖,发过去地消息说:非常不错,就这样。
  【颓】:嗯嗯!
  【颓】:对了,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安排给演唱会前排的人去办。东西今天邮寄过去了。
  童依下意识回个好。
  消息到这里停下,一道光亮从马路对面从照射过来,童依招了下手,成功坐上出租车。
  手机此刻已经耗尽了电量,童依秉持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把它塞回到包里。
  随后按照门禁卡的地址,司机将童依送到了富丽小区,她借着小区内的小地图顺利地回到了宁诗的家中。
  打开灯,屋内环境比想象的要干净很多,她随意收拾一下就走到衣帽间拿了一套衣物去洗漱。
  晚上快十点,童依穿着睡衣,抱着平板和笔,盘腿坐在书桌前,撸起袖子就开干。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虽然现在她成为了宁诗,但这并不代表她拥有了宁诗的舞蹈能力。
  就自己那跑起步来都可能左脚绊右脚的体质,教舞是不可能教的。
  虽然舞蹈不是她的领域。但是画画是。
  她以前用平板画过宋时越曾经跳过的舞,做成gif图,时长一分钟,一共用了七十多张原稿。但好在线条简单,所以在繁忙的期末考试期间,也只花了几天的时间。
  后来……那张gif图被宋时越选到了五周年演唱会,作为粉丝环节的开场。
  当时助理特地跑到童依的微博私信授权,惹得她一连串打了好几行的感叹号,激动了大半个月。
  五周年演唱会的时候她也去了,就站在拥挤的月光之中,挥舞着银色的灯牌,看着台上耀眼无比的宋时越跳着和背景里播放的gif图一样的舞,尖叫到声音嘶哑。
  那场景还历历在目,童依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笑。
  半晌,压下嘴角的笑容,她将落在耳侧的长发挽起来,打开从宁诗电脑里的工作文件里找出给forone编舞的音乐,开启循环播放。
  她准备设计一些动作,等编舞的时候加进去。
  一个表演能快速圈粉的就是高光时刻,只需短短几秒,就足够让人一眼沦陷,成为粉丝。
  这些,她最了解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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