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大风

  姜福田疑心万岁爷要把穆葭指给太子殿下,又疑心是二皇子,要是封予山知道了姜福田在为了什么事儿想破了头,他一准儿气得吐血。
  那明明就是他的媳妇儿好不好?什么太子殿下二皇子的,那一个个都得跪下叫大嫂的好不好?
  算了算了,他也不稀罕那所谓血浓于水的手足情,他这个当大哥的,打小就不被那一众弟弟放在眼里,尤其是自南疆负伤回京之后,更是没有一个弟弟过问他一句伤情,他这个做大哥的,也实在对那些弟弟生不出什么情分来,别说是兄弟情了,便就父子情,如今在他这里,也是根本不存在的。
  封予山没心思琢磨这些不存在的东西,他今天还挺忙,主要是因为有位稀客远道而来。
  因为穆葭回京,封予山也跟着巴巴地回了京师,只不过一直也没机会跟穆葭见面,封予山还挺委屈,今儿一早远远目送着穆府众人扶棂队伍离京之后,他也就没在京师继续待着,也悄默声儿地出了京师,又回了泉山别院,这不是因为他觉得在京师待着没意思,而是约好了今夜跟人在别院里头见面。
  是夜,乌云盖顶,烈风阵阵,位于半山腰的泉山别院,更能感受夜风之凶猛,不过好在如今刮的是春风,待着暖意,要不然的话,邹令是坚决不许封予山站在别院门口吹风的,封予山如今的身子骨的确是好了不少,但是邹令却还是有操不完的心,这不,邹令再一次开口催人回房了。
  “主子,您还是先回房吧,属下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就是了,这门口风大,您仔细身子啊。”
  封予山没搭理他,似是没听到一般,他站在原地,身姿挺拔,跟三丈外的大松树一样笔直挺拔,任由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飘飞,他双目幽深,盯着前方,久久都不眨一下,似是陷入了沉思,又或者是回忆。
  的确如此,封予山在回忆过往。
  京师的风总是特别大,尤其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但是他遇到过的最大的风,不是在京师,而是在南疆。
  南疆的风跟京师的风有很大的不同,京师的风永远是干燥的,不管是冬日的凛冽寒风,还是这个时候带着温度的春风,吹在人的脸上总是干燥燥的,不带一丝潮意,但是南疆的风总是潮乎乎的,记得刚到南疆的时候,他特别不适应,总觉得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天气,他身上总是潮乎乎的,而且还痒得要命,就跟很多初到南疆的将士们一样,他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期间又有罗植见天地给他煎药,他这才慢慢适应。
  初到南疆的时候,前线大营扎在滇城郊外,背靠着滇城,不愁后勤补给,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除了因着水土不服而被逼着成天吃药之外,倒也没遇到过什么麻烦,那个时候,他以为那就是战争,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是有多可笑。
  三个月后,战线南移,迦南人躲进深山,他们步步紧跟,前线大营自然也跟着一直移动,渐渐地远离滇城,远离城镇,甚至远离村庄,封予山印象最深刻的是,有段时间,前线大营就扎在一片沼泽附近,迦南人久在南疆作乱,对那里的地形十分熟悉,一步步引..诱他们到了那一处沼泽。
  只是迦南人再了解南疆,也断断比不上南疆本地人,在乘胜追击还是穷寇莫追这两个选项中,封予山最终选择了前者,由南疆本地士兵引路,他们深入那片沼泽,然后佯装误入陷阱却因为天黑不敢贸然行动,最后不得不选择一处稍微干燥的地方扎营。
  虽说是稍微干燥,可却是相对沼泽而言,那地方实在是潮得要命,甚至地上都往上冒着水,不止是水,还有水蛭以及各种认得不认得的虫子,那一夜,整个大营里头的将士都差点要疯,亏得后半夜大风忽起,将那些虫子都吹得不见踪影。
  那夜的风是真的大啊,再加上那处沼泽又位于一个垭口,风经过两侧高山的积压,到那里陡然地形开阔,风力可想而知,封予山的帐篷都被吹得摇摇晃晃,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撑住,被风吹到了天上,最后化作一个小白点儿,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大风,让封予山跟南疆大军措手不及,也让准备突袭的迦南人措手不及,迦南人当时就埋伏在垭口对面的山谷,想着半夜突袭,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将南疆大军一网打尽,哪里知道忽然就起了这么大的风,马儿受惊发出嘶吼,有的甚至直接奔了出去,最后连人带马陷进了沼泽。
  因着这场大风,迦南人的计策彻底暴露在了南疆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倒是白白浪费了封予山之前定下的计策,事先埋伏起来的、由沈卓杨率领的另一小队,也不必再继续猫儿在山上了,这边封予山率众杀入山谷,另一边沈卓杨带人居高临下,抛石射箭挡去迦南人退路,前后夹击,不到天亮,杀敌四千,最后还生擒俘虏六百余人。
  这是南疆大军的一次大捷,也是封予山到南疆之后,取得的第一次大胜,那时候封予山才将将十七岁,少年热血,难免心情激荡,他骑着马在猎猎西风中狂奔,吹得人睁不开眼的大风让他沉醉,带着血腥气味儿的潮湿空气让人沉醉,就连伤口传来的疼痛都让他沉醉……
  他喜欢战场,喜欢这个能让他找到自己存在价值的地方,他喜欢兄弟们围坐在篝火之前开怀畅饮,喜欢远离京师、肆意张扬的时光。
  那时候,他是真的年轻,年轻到以为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一直坚持着这种心潮澎湃的喜欢。
  但是他却不知道,就是在这场大捷之后,他这个从来不被人重视的大皇子,忽然就吸引了京师所有人的目光,而这种吸引的背后可不都是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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