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居住的地方只能说是中下,位偏屋陋,唯一能说得上不错的,大概就是那边草木丰茂,环境确实不错。
    季越骑青牛而来之时,屋内正有长叹之声。
    寝室之内,一面色青白,胸部有血色透出的老者正躺在床卧,气若游丝,精气衰败,有将死之相。
    另一个年纪更老些的坐在床头偏榻之上,神色有些哀伤,双手紧紧的握着病床上那老者的左手,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个中年模样的端着鸡汤侍立一边,眼瞳微红。
    此时医道刚刚出现雏形,主流还是以巫问病,求神治病,即便如此,也非王孙贵族不得享用。
    孔丘还不足以让大巫亲来,更何况鲁国本也不是重巫鬼之国,大巫人数远不及宋楚。
    “仲尼可在?”
    季越降下云头,落到屋外,牛蹄之声嗒嗒作响,朗声问道。
    肯定是在的,季越又怎会不知道,不过寻个由头说话罢了。
    屋内孔丘神色诧异,边上中年孔伋神色略微有些羞恼,仲尼是孔丘的字,一般只有长辈,或者同辈好友才能以之相称呼。
    屋外声音明显是清脆明朗的少年音,又怎会是孔丘同辈长辈呢,如此一来,恐是恶。
    孔丘游历诸国,不知经历了多少羞辱逢迎,又岂会因为这点就心生恼怒,拍了拍孙儿孔伋的肩膀,起身往屋外去。
    门开,屋外只有一青牛,一青年,青年坐那青牛之上悠然自得。
    “不知小友何来?”
    季越听到这句话是有点失望的,到底不是道学始祖,本身也从未钻研过方士之术,此时道行终究是差了李聃许多。
    只能说人道气运不错,文道气运弥盛。
    “昨日与关外见了李聃,他与我推荐了你,言你颇有传道授业,师传天下之念!
    故今日特来寻觅!”
    “小友说笑了,关外距鲁地千余里,纵使有千里马不息奔驰也是到不了这边的!”
    孔丘略微摇了摇头,已无继续谈下去的意思。
    季越下了青牛,左手一推就让青牛踏云而去,一步迈到几十米之外的孔丘面前。
    挥挥靛紫金纹的衣袖,笑着说道:“昨日闲暇,引了李聃入道,原想让他传我大法,兴盛仙门的。
    可是谁知,他竟无此之念。
    他与我言说,你广开门路,传授自己思想,若能修我之法,必能广大仙门。
    故,我方来此寻你!”
    见孔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季越伸出食指竖起表示禁言,随后从袖子里掏了瓶丹药出来。
    “不论同意与否,这瓶回春丹就当是见礼了,想来你那子嗣应当是急需的。”
    “多谢仙人!”
    孔丘终究没有拒绝,若是有可能,谁又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不论他身后地位如何,此时的他,也仅仅只是个担忧孩子的父亲罢了。
    “阿爷!”孔伋略微有些不知所措,鬼神之说向来以之为谬论,可如今亲眼所见之事,却打破了他多年来的认知。
    “莫要多言,请仙人进来吧!”
    孔丘并非不知世间有修道方士,只是他所见之士,多为弄虚作假,哄骗世人之人,且淫祭鬼祀本就不好。
    正是因为如此,才言敬鬼神而远之。
    他只是疏远鬼神,并不疏远正神,甚至在他修复的古礼当中,还有各种各样祭祀上古正神的礼仪。
    所以此时见这事并不算慌张,甚至在内心还略微有些窃喜,至少说,他那平庸无为的儿子有救了。
    匆忙回了屋内,此时床榻上的孔鲤已经气若游丝,孔丘略有些慌张的拨开刚刚季越递到他手上的那瓶回春丹瓶塞,右手略微有些颤抖的倒了一颗丹药出来,左手拿捏着放进孔鲤嘴边。
    这孔鲤不过是受了箭伤,伤口发炎导致的濒死而已,一颗回春丹对他而言已是足够。
    丹药入口即化,药效迅速直达病灶,胸口伤处的脓包迸裂开来,将原本透着红色的衣衫弄的有些发黄。
    孔鲤气息一下子稳定了些,就连脉搏心跳都略微强劲了点,不但久未睁开的眼睛睁开,甚至左手还有力气想要去抓挠自己的伤处。
    季越略微两步走上前将他手按住:“伤口正在恢复,是有些痛痒难耐,但这时去抓的话,不但影响伤口恢复,还有可能留疤。”
    这是对着孔丘说的。
    “仙人劳心了!”
    孔丘又是一个稽礼。
    不到半个钟的时间,孔鲤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能够坐起身子喝点鸡汤之类的了。
    直到这时,孔丘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儿子这条命看来是救下来了。
    连忙把季越邀请到堂室那边去,准备详细点交流先前季越说的那段话。
    孔伋没有去,他还要留在这边照顾他父亲孔鲤。
    “不知上仙有何教授?”
    孔丘跪坐之后立刻问道。
    这样真正有能力的修行之士,他以前还从未曾见过,面对未知难免谨慎恭敬些。
    季越没有与他多说废话,同样布置了一个隔绝空间,将先前对着李聃教授的那些修行之法,重新对着孔丘也说了一遍。
    结果还算不错,孔丘经过一番询问之后,也是没两分钟的时间就入定了。
    季越满是期盼的看着他,就算没有李聃那么逆天,总也不至于太差吧。
    可是有时候,事情总是不那么遂人心愿。
    孔丘修行的确是入了门,可是他并没有吸收天地灵气,而是由内而外的孕育出了一股先天浩然之气。
    这股先天浩然之气与他灵魂深处的天地文道气运相互交融,与如今刚刚才出现一个雏形的人道交相辉映。
    世界表面看不出什么太多的区别,但是季越能够感知到,这方世界原本只是个雏形的人道,在迅速的复苏成长。
    季越是真的感觉有些失落。
    搞毛线啊,好不容易看中的两个大佬,竟然都走出了自己的路子,自己这个传道者做的太没成就感了。
    不过这时候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孔丘孕育出来的先天浩然之气打碎,让他重修仙道吧。
    “罢了,错有错着,看来仙道恐怕是扶不起来了,人道现在正好有兴盛之势,换成人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越很快就想开了。
    反正仅仅只是想颠覆神道的统治地位,仙道颠覆还是人道颠覆又有什么所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