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苏家的家谱上说的,黄帝的九世孙封于苏。自此,苏姓在现今的河北临漳县发祥。
    苏秦纵横六国时,为苏氏宗族第一个兴盛时期;进入汉代,以跟随卫青征战匈奴的苏建和其子苏武为开端,苏氏进入第二个兴盛期。
    苏建的后人定居武功,成为了苏姓的总源头。
    在唐朝之前,苏姓分为武功苏氏、赵郡苏氏、襄阳苏氏、武疆苏氏和洛阳苏氏,以及苏烈的祖先苏青为始祖的武邑苏氏。
    苏世长和苏烈虽然同为苏建的第十七世孙,但他们的世系比较远。按族谱往上推导的话,他们共同的祖先是曹魏和西晋时期的苏愉。苏愉是苏建的第七世孙,
    俩人的世系虽然比较远,但按照这时的风气,他们是一家人。所以,西游的苏烈借住于苏世长家中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殷清风没弄明白一点《旧唐书》上说,李世民在干掉刘黑闼和高雅贤后,苏哥不仕唐而回老家隐居。
    他记得李世民当时说“他出身武邑苏氏,于去岁末至武功苏氏苏世长家中做客。”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少,让他无法判断苏哥此行的目的是求官、是参加苏氏祭祖还是游山玩水。
    从苏哥后来的事迹来看,他在贞观四年是正四品下的左卫中郎将,在永徽六年征战高丽后才升迁至从三品的右屯卫将军。这两级的升迁,他足足等了二十五年。
    如果他是个一心求官的人,又怎么可能耐得住寂寞而枯等二十五年?
    显庆四年御吐蕃拓西域、显庆五年灭百济讨高丽、龙朔三年御吐蕃、乾封二年病逝前线
    从显庆四年开始,前后八年的时间里,苏哥东征西讨就没得闲。不是在前线上作战,就是在奔赴前线的路上,甚至就是死也是死在前线上。
    如果说,这样的人会是官儿迷,那殷清风巴不得每个武将都是官儿迷!
    如果《旧唐书》上记载是真的,那不愿仕唐的苏哥来关中做什么?
    从东宫出来,殷清风就让殷良拿他的谒贴去苏世长府上,敲定拜访苏哥的时间。
    在自家府门前下车后,殷清风看到一个意外的人在等他。
    “河南长孙笑拜见淮阳侯。”
    等殷清风一露面,长孙笑就迎上去行礼。
    居住在洛阳的家族,郡望是河南而不是洛阳。同样,定居在长安的家族,郡望是雍州而不是长安。但堂号可以是洛阳,可以是京兆。
    “成乐兄这是”
    “淮阳侯可否容笑进内禀报。”
    殷清风盯着弯腰不起的长孙笑。
    彼此地位不等,又无交情的,像长孙笑这样拦在主人门前的行为,在古代算是很没礼貌的了。
    殷清风不是古人,也就不会反感长孙笑,“你在这等着传唤吧。”
    他这些年虽然交际不多,也算弄清楚了如何面对这时的权贵人物。要么笑脸相迎,要么冰冷高傲。不冷不淡的,只会让对方以为还有机会。
    他昨天对长孙笑就犯了这样的错误。结果,对方今天就找上门儿来了。
    殷清风丢下长孙笑,伴着月眉五人往里走。
    走到门口,一个家将低声道“少郎君,这人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他又朝门侧边的街道努努嘴儿,“那边的马车里应该还有人没下车。”
    殷清风一琢磨就明白,车里应该是长孙笑说的胡女。
    西汉时的西域诸国,发展到隋唐时,已经有了很多的变化,曾经的三十六国,大多消散在历史长河里。
    玉门关与敦煌西边第一个小国是高昌国,都城在吐鲁番。此外还有,喀什地区西北部的疏勒国、塔里木盆地南缘的于阗国、天山南麓焉耆盆地腹心的焉耆国,以及更西边的昭武九国等。
    这些小国和波斯、阿富汗、阿拉伯半岛上的女人,在唐人的嘴里统称为胡女、胡姬。
    殷清风不稀罕唐人眼里稀奇的胡女,但极品的胡女在唐朝的确是最拿得出手的高档礼物。
    他对那家将说,“过两刻钟再带他进来。”
    进到门里后,襄城就忍不住说道“呀~~~咱府上以后也有胡姬了啊~~~”
    繁星立刻制止她,“郡主,你说错了。”
    襄城不解的说道“没有呀~~~这人明显就是要把胡姬献给殷清风哥哥的啊~~~”
    繁星说道“是献给你的清风哥哥没错,但不是“咱府上”,而是你清风哥哥的府上,你还没嫁给你的清风哥哥呢~~~”
    说完,她就向前跑去。
    “繁星姐姐你坏~~~”
    被捉弄的襄城追了上去。
    月眉一边看着姐妹们嬉闹,一边对殷清风说道“郎君,那长孙笑的来意明显,你是准备回绝还是”
    虽然殷清风昨天从宴席回来后,只简略的提了一嘴长孙笑。但今天长孙笑的举动这么明显,月眉等人不用猜也知道他来的目的。
    鱼娘说道“鱼娘到很想收下那几个胡女,就怕坏了郎君的打算。”
    妮子说道“那郎君是怎么打算的呢?”
    殷清风也头疼,他没想到长孙笑会像狗皮膏药似的就糊了上来。“等下见了再说吧,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找上门来。”
    妮子想到今早的对话,心中的警惕心更强烈了。她把鱼娘拉到一边,“趁郎君召见那人,咱们赶紧把郎君说的那些和姐妹们说说。以后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少了。”
    长孙笑望着关闭的府门,心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他对殷清风这样的权贵生不出半点的怨恨,要说有怨恨也是怨恨他族中的长辈。
    现在殷清风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如果能攀上他,他眼下的困境可解,他的以后就算不是青云直上,最少不会沦落为人见人笑的破落子。
    昨日他回去已经和雨儿商议好了,不管这淮阳侯提出什么条件,只要能将他收做门下,他都会应下。
    他犹记得的雨儿那句话,‘若是淮阳侯不肯,妾身愿以身侍他。’
    他痛恨族人的狠毒,竟然把他逼迫到以妻子的身体去换取他的前程。
    但他更担心错过这一次后,就再难找到愿意提携他,或更好提携他的权贵了。
    所以,为了他的前程,为了妻子的期待,哪怕让他等待再久,只要淮阳侯肯见他,他不会有丝毫怨意的。他相信,等淮阳侯见了这四个胡女,一定会给他一个机会的。
    就在他的身体快要僵硬的时候,侧门打开了,国公府的一个家将喊道“进来吧。”
    之音让长孙笑紧了紧双拳,他的机会来了!
    走进殷清风的书房里,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这屋里的温度,让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春天一般。
    他快速瞄了眼左右两边的火炉,紧紧的咬住牙齿。
    一定!今日一定不能错过这个贵人!我长孙笑以后也要住在这样温暖的房间里!
    “坐吧,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和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让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前方的人,又快速的低下头。
    “笑,敬谢淮阳侯恩赐。”
    在昨日,眼前这少年的一言一行,哪怕是随意敷衍他的那些举止,都不带有一丝烟火气,仿佛天生就是贵胄之人。
    在观察的同时,他心中将他准备巴结的那些权贵与这少年比较,最终,他选择这个年轻的权贵。
    同样是高傲,眼前这人让他感觉的是漫不经心和满不在意,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给他一种羞辱的感觉。
    在这个少年权贵面前,他会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颅,而不会有半丝的抗拒与不满。
    所以,哪怕付出再多,在离开背后那道门之前,他一定要得到他想要的承诺。
    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殷清风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淮阳侯不以笑冒昧,笑却惶恐万分。”
    殷清风只是淡然的看着他。
    长孙笑更紧张了,“笑之先父先母与三位兄长,皆亡故与前隋汉王杨谅之叛乱中,只留下出嫁的长姐与寄于族中篱下的笑。
    笑出身之长孙家族,虽为显赫大族,却无显赫之德行。
    幼年与少年的笑,凄凉凄惨。及去岁笑已满二十一岁时,族人勉强以元氏庶女许以笑,并以少许钱财将笑逐出族中祖屋。”
    他抬起头,有些狰狞的说道“他们霸占了先父留下的钱财与房屋。”
    见殷清风不为所动,长孙笑凄然跪倒在地,“笑今日求拜淮阳侯,不敢有奢念,只求淮阳侯允许笑附淮阳侯之尾翼,让笑免遭他人耻笑。”
    说完,他磕头,长跪。
    长孙家族现在已经不是北朝与前隋的显赫家族,也还不是贞观朝时顶级的外戚家族,但殷清风都不关心这些。
    不同于他强行收留许敬宗一族和勉为其难收留的韦氏一支,长孙笑只是一个人,对他来说用处并不大。
    他志不在朝堂上,也不在军队里,如果长孙笑像吕才、马周或徐承德那样有一技之长,或许他会考虑。
    “你,擅长什么。”
    长孙笑立刻抬头,“笑勉强读过几卷书。笑虽不容于族人,但熟知城中每座府邸的权贵笑为典客署掌客,对西域诸国多少有些了解。”
    典客是秦朝的九卿之一,也就是后来的鸿胪寺卿。署掌客虽然只是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正九品上小官儿,但这是殷清风唯一肯让长孙笑进门的原因。
    “你这署掌客官职太小,问你西域诸国的国情,你未必知道,那你说说,如果你贩卖货物去西域,你会带什么去?”
    长孙笑压住心中欢喜,谨慎的说道“胡人来我大唐主要购进的是丝帛。
    一匹骆驼大约负重四石,十匹就为四十石;十匹丝帛则为一石,十匹骆驼可背负四百匹。
    笑曾计算过,带十匹载货的骆驼和携带干粮和清水的骆驼去高昌,再从高昌带蒲桃酒和胡姬回来,若顺利的话,可换成三十到四十倍的丝帛。”
    长孙笑越说,眼中的光彩越多,“若是去更远的昭武九国,收益再倍之。
    一匹丝帛以五贯计,收益在六万贯到八万贯之间,
    一年可往返长安与昭武九国一次、往返长安与高昌则可两年三次。”
    哦?
    长孙笑的回答,出乎了殷清风的预料。
    这孩子嘴上功夫这么溜,看样子是个有心人啊。
    “你刚才提到高昌,你对高昌知道多少?”
    “北魏大军围攻姑臧后,沮渠蒙逊建立的北凉灭亡。第二年,北凉残留在高昌的势力被柔然灭亡,立北凉人阚伯周为高昌王,此为高昌建国之始。
    在阚氏高昌后,又有张孟明建立的张氏高昌、马儒建立的马氏高昌以及麴嘉建立的麴氏高昌。
    大业五年,高昌王麴伯雅至大兴城朝贡,并在大业九年出兵协助隋朝攻打高丽。
    麴氏高昌以汉人、以汉家典籍为主,百姓以胡语和汉语并存。习俗则是披发左衽。”
    殷清风越听越惊奇。
    长孙笑说的这些,若是记载到史书里,也要大唐的政治局势安稳了,才会有一帮闲人去关注。就长孙笑这芝麻小官儿,竟然娓娓道来,绝对是下功夫。
    长孙笑继续说道“麴伯雅的生母为突厥达头可汗之女。麴干固死后,突厥为控制麴伯雅,令其以突厥习俗娶其母为妻。
    出身凉州西平麴氏的麴伯雅自幼受汉家典籍熏陶,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忍辱服从。
    大业五年,隋帝杨广巡视西域,麴伯雅带领西域率西域二十七国国王在张掖郡跪地迎接中原来的帝王。杨广对麴伯雅的臣服极为高兴,把宇文氏女册封为华容公主,赐婚给了麴伯雅,并赐封他为左光禄大夫、车师太守。
    从中原返回高昌后,下令进行革新“先者以国处边荒,境连猛狄。同人无咎,披发左衽。今大隋统御,宇宙平一。普天率土,莫不齐向。孤既沐浴和风,庶均大化,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辫削衽。”
    麴伯雅的革新遭到国内的抵制和突厥的反对,麴伯雅被迫出走。他本想向隋朝求援,但隋朝此时已经自顾不暇。
    麴伯雅在隐忍四年后,在武德二年平定政变,再次登上王位。”
    “啪啪啪~~~”
    殷清风鼓掌道“精彩!难得!”
    长孙笑涨红了脸,期待的看着殷清风。
    “起来吧。”
    不管这长孙笑用不用,这份心就值得给予一定的尊重。
    长孙笑心中更欢喜了。
    “你来求我庇佑你,那你打算是继续在鸿胪寺里任职,还是有其他想法。”
    长孙笑抱拳,小心的说道“请淮阳侯示下。”
    “若你为将,如何攻打高昌?”
    长孙笑犹豫了许久,道“麴伯雅虽然命国人解辫削衽,但依然受突厥的压榨。想要进攻高昌,或先灭突厥一部,或以高昌为饵痛击突厥。”
    殷清风再次衷心的鼓掌,“你可愿去皇家军事学院?”
    长孙笑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这笑愿意!”
    他还想下跪,殷清风伸手阻拦。
    “这事我不好直接出面,你想要进学院就自己去找那些博士。至于你能找到谁,谁能让你进门,那是你的事。
    如果有人召见了,你就把刚才我最后的问题和你的回答,对那人说起。明白了吗?”
    殷清风虽然不好直接出面,但可以让长孙笑拿着自己的谒贴去敲门。他让长孙笑自己去找门路,无非也是一种考验。
    “那些胡女你就带回去吧。去拜访的时候,正好当做礼物。”
    殷清风从书桌里拿出一张存折放到桌子上,再推到长孙笑面前,“至于你说的什么附尾翼,以你目前的官职是远远不够的。等哪天你成为了四品的将军,再来找我吧。”
    长孙笑激动的快说不出话了。
    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他的想象当中,殷清风最多就是看在他进献了胡女,会给他些钱财后,允许他对外宣称他受淮阳侯的庇佑;也或许会找人说项,将他的职位往上提一两级。
    但绝没想到会问起他如何征讨高昌,更没想到会指点他去军事学院学习。
    这一次,他发自内心的给殷清风跪下,“笑定不负淮阳侯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