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这从何说起啊?苏昂把小亭卒搀扶起来,指了指衙门的内部,才想起小亭卒不是吏员,也没有士伍籍,只要跟他一起就可以了,看看季然,没吭声。只是给小亭卒放假而已,丢下,肯定不可能丢下的。他又不是刀口舔血的任侠,文杰的身子骨弱得很呢,小亭卒和百里戈,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或者说左右门神,是他生命的保护伞。要丢,也是丢季然,他是为季然的生命安全考虑,嗯一定是。旁边的季然一脸豪情,只觉得大战开始,端得是他建功立业之时,忽的打个哆嗦,蚕卵似的眼狐疑的瞥向苏昂:“我怎么觉得,你没想好事?”“咱们可是兄弟,你能怀疑我?”苏昂大气凛然。季然觉得不太好意思,脸有点红,讪讪道:“是我多疑了,可从今天早晨开始,我总感觉你变了,不知道你领悟了什么,但觉得你变了,变得”季然仔细斟酌词句,算了,不斟酌了,还是随心说,声音越来越大:“应该是更聪明,也更敏捷了,但你一点老实的感觉都不剩,彻彻底底的是坏胚、无耻、厚脸皮,敢问苏昂兄,如今咱们陈安县加固加厚的城墙拐角,有你的脸皮厚么?”“你冤枉我!”苏昂瞪大眼睛。“你这叫气急败坏,根据我的经验,男子的变化,通常。”季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瞟向苏昂的下身。“季然兄,”苏昂平静下来,一脸忠厚、纯良的道:“咱们可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你再这样子老实,以后有高家女之类的好事,我就送给小亭卒了。”季然舔舔嘴唇,眼睛冒了下光,不吭声了。苏昂替高老田典默哀。好像还没过门,他的小女儿,已经罢了不讲,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老田典没季然和他的关系好。此时,很多穿着长袍,腰佩利剑,或者一身劲装浑身挂着武器的人往前奔走,都是瑶国各地聚集而来的豪士,要得到士伍籍,还需要到营地集合的地方去。苏昂等人也跟着人流行走,但忽然,大地好像开始震颤。是马蹄声,滚滚如雷的马蹄声。众人连忙退向两边,让出一条宽敞的大路出来,苏昂回头看时,发现金属的冷光特别耀眼,整条街道好像被钢铁的洪流席卷。阴云已经散去,阳光明媚,但温暖的阳光照耀铁衣,折射出更加森冷的光芒,当头是一匹矫健的骏马,马上的骑士一身精铁铠甲,左肩为虎,是陈安县城的五百人将,也叫二五百主。这人苏昂只是听说,从没见过,第一次见,发现他的铁盔特别严实,脸上也有黑铁面具,看不清是谁,而在五百人将的身后,是四名百人将。百人将里也有强弱,广腾只落后五百人将半个马位,他不用缰绳,双腿夹着马匹,身躯如高山上的不老大松,似乎在军阵中,他的气势已然压过了同僚,就算五百人将,也不能夺去他的风采。另外三个百人将,只能并排落在他的身后。“这才是主角啊。”苏昂感叹了一句。三年后的雄士推举,这个雄士,稳当当的是广腾了吧?他不算,按照恩师们的说法,三年后,他完全能吊打所有雄士了。不过,人家广腾可没有八千多位恩师苏昂还看见更后面,那整齐马阵里的威武士卒。百人将之后是什长,属于广腾心腹的凶狼,自然在什长中的第一位,可凶狼捂着脸,一双眯缝小眼满是尴尬,因为他的脸。淤青、红肿苏昂噗嗤一笑。凶狼在他家门口挨打的事情,旎旎自恃身份,自然不会说的,可老掌柜没那么多计较,当笑话说给他听了,按照说法,可真是拳拳到肉,肉肉是脸。凶狼满嘴的牙,他拼命保护着,也没能剩下几颗。注意到苏昂诙谐的视线,凶狼特别敏锐,飞快扭头呲牙,当然,牙没了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也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可这时街道两边的窗户打开,凶狼连忙挤出一脸的‘和蔼笑容’。窗户打开,两边建筑有那阁楼的,更是露出一张张粉嫩的俏脸。许许多多,来自陈安县所有家庭的,上至第五级的大夫爵,下至普通百姓家的妙龄少女,挥舞素手,摇动手里的帕子。她们红着脸,但努力不羞涩低头,美眸波光粼粼的呼道:“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已破遇,暮雪白头到老。寒剑默听奔雷声,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荒南晚来孤独客,红绳结发梢。”带着七分娇呼,带着一分胆气,带着一分羞怯,也带着一分期盼,少女们怯雨羞云般看向自己心中的郎,盼郎杀敌,盼郎立功,也盼郎平安归来。只求郎君归来,此身愿付相思意“嘿哈!”陈安县四百士卒吐气开声,除了二五百主以外,连眼高于顶的广腾也拔出利刃,斜指向天,他们面色肃然,扩胸高歌:“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回朝。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东都霞色好,西湖烟波渺。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应有得胜归来日,与卿共度良宵。盼携手终老,愿与子同袍。”气势雄壮,场景唯美。季然的两眼发光,一脸的潋滟:“好可惜,咱们还没入士伍籍,不然”苏昂也攥紧主吏掾官衙发给自己的牌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他心有所属。但这般场景,哪个男儿不心折?哪个男儿,不会热血沸腾呢?等着吧,凯旋归来之日,高声欢笑之时,其中,必然有他的影子。“祝君凯旋归来!”“祝君凯旋归来!”“祝君凯旋归来!”街道两边,还有阁楼中的少女欢呼着,无数的绣帕宛如雪花般洒落而下,遮蔽了阳光,但也带着芳香。很多士卒挑起武器,要把绣帕收入囊中,但很快的,无数双眼睛,都朝着街道一边,那人群的中央掠去。人群中央,苏昂抬头看见一片漆黑,无数的绣帕几乎汇聚成巨大的山石砸下,“干我何事啊?”苏昂大叫一声,不敢挡,只能用紫荆大氅把自己一裹,然后蹲下。周围顿时一空,人群哗啦散开。绣帕把苏昂埋了,附近也有很多绣帕洒落,那是力道不够,没有扔过来的。一只手,从绣帕堆里伸出。苏昂闷闷的吼:“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