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他来了,待他行过礼,细细地把人看了看,脸上浮现了笑意,道:“皇儿这些日子倒是越发精神了。”
    周斐琦在太后下首坐下,李公公便安排人上早膳。
    他道:“这些日子,没来给母后请安,是儿子不孝。前朝还要母后操心,是儿子无能。母后,儿子给您赔罪了。”
    这话,太后听着顺耳,心里那点儿小疙瘩便慢慢松散了,道:“在哀家看来,你这些日子却是在尽孝,毕竟哀家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尽快抱上皇孙,只是不知这事什么时候能有个着落。”
    周斐琦哪还能听不出来,太后这是在打听高悦情潮的情况,闻言,只道:“能否替母后完成心愿,也要数月后才有分晓,这事哪里急得?”
    太后便搁下这茬不提了,转而又道:“这两日哀家垂帘听政,怎么听他们说你准备改制?”
    周斐琦道:“原也是嚷嚷了很多年,如今时机是有,只是如何改,从哪儿改,还需细细臻选,并不急。”
    “嗯,”太后满意地点了下头,“稳妥着来是最好的,不要急于求成。哀家对你只提点一处‘慎防兵患’,你能明白吗?”
    “儿子明白。谢母后教诲。”
    这一餐实属平常,太后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道:“那你今日便去上朝吧。哀家老了,替你盯了这两日便觉精神不济,你呀,日后莫要再让哀家如此操心了。”
    周斐琦忙冲太后行了一礼,亲自扶她进去休息,这才于罢朝九日后,再蹬金銮。
    皇帝终于上朝了,百官们恍如隔世,竟然有些感激涕零,不少官员今日纷纷出列,跪地痛哭,直言谏劝皇帝日后要以国事为重,万不可沉溺美色步了纣、炀之流的后尘。
    周斐琦让他们哭了个够,说了个够,最后才淡淡问了句:“秋闱闹剧可安抚好了?渭水修坝可有进展?”
    这话一出,那些痛哭劝谏的大臣连忙爬了起来,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李尚书和刘尚书联合主理秋闱仕子们的安抚工作,这事过了这些天,要是还没有进展,那他们俩也真该告老归乡了。当然是有进展的——
    李尚书出列,道:“已于七日前重开百场乡试,成绩还在考评中,不日可出。”
    “嗯,渭水大坝呢?”周斐琦目光落到工部尚书齐大人身上,这位齐大人乃是齐鞘的同族长辈,比他父亲有出息的多,故此京城贵胄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宫中齐良人,朝上齐尚书。’至于齐鞘那个不成器的父亲,倒鲜少有人提他。
    齐大人道:“日前收到回报,本部援渭的官员已抵达渭水大坝,图纸他们在路上就在出,这两日应可完成。”
    周斐琦点了点头,又问:“大朝贡和中秋宴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礼部尚书乔大人连忙出列,这位就是乔环的父亲了。他道:“今年秋分在前,中秋在后,现嫔妃的晋典已准备妥当,大朝贡便按照往年例在准备着,至于中秋宴,昨日太后曾言,并到大朝贡,一并办了。”
    周斐琦想了想,道:“可,不要过于铺张,便连着两日一同办了吧。”
    也就是说,农历八月十四大朝贡宴请四方来使,农历八月十五办中秋宴会,月圆人团圆。
    乔大人边应,边想着这样也好,人力不分散,他们其实还省事了。
    众人以为皇帝问完这些便没事了,按照这两天的习惯,该退朝了。却不想,周斐琦竟然又点了人,他道:“钦天监监正使可在?”
    一人连忙应声而出,口呼万岁,跪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道:“下官葛旺,参见陛下。”
    周斐琦道:“朕前些日子偶得一卦,不得解,一会儿朝后,你来御书房,拿回去仔细研究,替朕解出来,可否?”
    葛旺当上钦天监监正也有十几年了,日日上朝从未缺席,但他被点名的次数却屈指可数,这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能‘否’吗?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呀。于是,他连忙道:“下官,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周斐琦点点头,这个态度他很满意。而后,他便看向胡公公。
    胡公公立刻会意,高唱:“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些日子,每当这个时候,大臣们就都明白皇上是急着回去看美人了,自然知情识趣不会再多嘴,然而今天却偏偏有人不论那个,在胡公公嗓门落下后,依旧横跨而出,高声道:“臣有本奏!”
    周斐琦的目光落到了那人身上,见是李景,便微皱了下眉,不过,还是问了,“李爱卿,有何事啊?”
    李景蓄了口气,才道:“臣斗胆进谏,望陛下改用渭河两岸当地驻军专理渭水大坝修建一事。如今大朝会之际,四海来贡,正是番邦异动之时,为保大局稳定,望陛下三思。”
    他说完,单膝跪地,向周斐琦行将帅最重的礼,大概也知道,在周斐琦明确渭水修堤坝交给镇南将军花自盈之后,他这个镇东将军却出来劝阻,多少有些落人口实,可是眼下时局若他不说话,到底还是心中有愧。
    周斐琦看着李景,凭他对李景这么多年的了解,这家伙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脑子的莽夫,他今日会在朝堂之上如此行事,私下定然也是有过一番计较,进而也可以推断出必然是南疆那边有了些出人意料的情况。
    思及此,周斐琦便道:“李爱卿先起来吧,此事容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