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天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红色一点,被一阵冷风吹得凛了一下。
    第9章
    年夜饭散了场,众人趁着兴致正浓,都一窝去了小偏厅打算推两圈麻将。剩了一桌残羹冷炙,一地瓜子壳屑,来不及收拾。
    乔奉天看人都不在,悄不做声地下楼,座上壶水,和乔梁搭手把桌面儿收拾了干净。小五子像模像样,举着个比他人长的毛竹扫帚“刷刷”扫地;小厨房里,乔梁清盘,乔奉天洗碗。
    把开水倒进盆里,蒸腾出来的热汽缓缓四下弥散,遮掩去了乔奉天的眉目。他挽高衣袖,松了松衣领,往水里压了一泵清洁露。
    乔奉天的手,手指颀长而骨节突出,脉络分明的根根血管埋在皮肤下像一条条蜿蜒的乌青小龙。沾了烫人的热水,苍白的手才掌才能浮出层难得的润红。
    小时候就有人说乔奉天yin虚,畏寒,眼下容易扫着一层悒郁的淡青色。要多吃暖xing的东西调养。
    乔梁丢了一只脏筷进池,合了碗橱的油腻纱门。
    “碗我来刷,先去吃饭,光喝一晚上风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像笑,又不像笑,停顿了挺久,道:“阿妈特意给你留了半吊鸡汤,加了沙参煨的。”
    “特意”说的太着重了,反而不大自然。
    这半吊鸡汤不管是不是特意,都不能看作是林双玉的妥协。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再如履薄冰的关系,也总会有藕丝粘连;再孔洞斑斑的不睦亲情,也可能在特殊的某一刻,回化成最开始的安然无恙。靠着这么点指甲盖大的默契,林双玉做事,不给情面而又能留有转圜余地。
    但乔奉天是不大习惯林双玉有一搭没一搭,不知何意的“示好”。先是搓了搓手,再是挑了挑眉,随后才小声道:“哦。”
    这时候,偏厅里突然传了一句听不大清的模糊男声,带着三分玩笑似的,问林双玉,新年怎么不让你家老二给你领个城里媳fu儿。
    这话声音不大,但不偏不倚就能让乔奉天听到。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
    林双玉没说话,是旁的不知哪门哪道的亲戚闲的嘴yǎng接的茬,哎哟这事儿,急不来。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得慢慢磨。
    再往后的话,就全湮在推倒麻将的哗啦哗啦声响中了。
    大年三十,就着震天响的火红鞭pào。乔思山早早钻窝睡觉,林双玉陪人搓麻,乔梁陪儿子蹲了大半夜的吱哇乱叫的春晚。乔奉天则抱着被子,回了一晚的拜年短信。
    正与初一,按惯例要早起煮饺子。
    乔思山要急着吃降压yào不能耽误,就先下了一盘端给他。随后又煮了四五大盘堆在四方桌上,切了一盘酸泡萝卜酸泡椒,盛了几小碟香油醋。
    林双玉拾掇拾掇门口一地破碎的鞭pào皮子,边解着腰上的围裙边准备着腰包里的零钱。乔奉天和乔梁一看,登时愣了,把筷子一撂。
    “大年初一您往哪儿跑?”乔梁眉头一皱,把她胳膊一拽。
    林双玉那围裙掸了掸鞋面上的土灰:“上哪儿?上仿古街。”
    “大年初一您出什么摊儿!”
    寒冬腊月要下雪的天儿,有几个人不搁家待着去买你的瓜子饮料?又不是真缺那三瓜俩枣的钱。乔梁弄不懂林双玉的心思,忙把她往桌边牵:“老实在家待着!”
    林双玉搡开,又起身去拿鞋,“三瓜俩枣也是钱,咱们乔家不少这一口也不多这一口,你不赚就去留给别人赚。”又往耳后抿了抿头发,短叹了一句,“这个家,我不撑谁撑?”
    乔奉天坐在长凳一边,拿筷子默不作声点着醋碟里的油花。分明觉得林双玉话里夹qiāng带棒,明里暗里都在给人难堪,戳人脑门。
    “您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
    “过了年过得就不是日子了,张着嘴就喝风了?”林双玉的声音陡然高亮起来,指了指大桌,“一个不立业,一个不成家,人模熊样的都不知道别人怎么骂我这个当妈的没给你们教好!”
    乔思山把筷子往桌面上猛地一掷,吓的小五子的饺子咕噜掉到了地上,“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
    “嫌我说话不中听别嫌,怨你四十多年前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