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睡了。
  不过两人也没睡太久,就有脚步声响起,秋橙的呼吸变得更加绵长。
  沈画倒是真睡着了。
  有秋橙在身边,她睡得还是比较安心的。
  外面只有一个脚步声,听起来虚浮无力,秋橙并不担心什么,也就没叫沈画。
  而柳枝,在看到牛棚这边睡着的两人时,也是震惊无比。
  她们怎么睡得着的!
  “柳枝,你跑来干什么!”疯婆子的声音。
  沈画和秋橙同时睁开了眼睛。
  两人都看到了牛棚外面站着的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旧衣服,瘦瘦弱弱的,从脸上到身上都是十分恐怖的疤痕。
  沈画眯了眯眼,那是烧伤的疤痕。
  柳枝:“我来找点药。”
  疯婆子瞥了柳枝一眼:“也不知道你在拧巴什么劲儿,都成这样了,你就算出去了还能咋地?你爹妈还会要你?你男人还会要你?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儿。我看符五那小子对你还行,你要愿意,就跟了符五,以后也免得再受糟践,生个娃娃就什么都好了。”
  柳枝不吭声。
  疯婆子扯着柳枝,一把踢开牛棚的木门,“她就是柳枝,你俩看她。当初她来的时候,长得可不比你俩差,本来就是要许给强子的,她非不肯,三番五次闹事,打断腿都不行,她还把自己脸上身上都给烧成这样。可算是惹怒了强子,把她丢给村里光棍,谁想糟践她都成,不听话就打。”
  疯婆子又戳了柳枝一指头:“伺候强子一个,不比谁都能作践你强?都是自找的。你俩,自己看清楚了。”
  柳枝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不动。
  她的腿明显是瘸的,应该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佝偻着背,裤子上还有血隐隐渗出。
  秋橙紧抿着唇。
  疯婆子进祠堂里面,拿了一包药出来丢给柳枝:“拿去吧。”
  柳枝又看看沈画她们。
  疯婆子又戳了柳枝一指头:“你还看?还想打什么歪主意?以往那些也就算了,这俩可是专门给强子和升子的,阿贵花了大价钱,你要再敢乱来,可就真活到头了。”
  柳枝拿着药,低下头。
  疯婆子说:“行了,赶紧去帮忙做饭,今晚上强子升子还有买办队走货的就都回来了。饭菜弄不好,小心揭了你们的皮。”
  柳枝低着头走了。
  疯婆子看向沈画秋橙,凑近过来,低声说:“你俩还算听话,老实说,你们被卖到这儿,我也知道你们都不甘心的很,可我必须得说,你们要是能认清现实,就能过得好,要是犟得跟柳枝那样,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沈画迟疑了一下,问道:“就算听话,我们还不是要一辈子都待在这儿……”
  疯婆子朝周围看了一眼,又重新转头过来,压低声音说道:“那可不一定。我也不怕告诉你们,强子和升子身上都没诅咒,你们嫁给他俩可以放心。只要能讨得他俩欢心,等日后怀孕了,你们甚至可以求着他们去住城里,只要能笼络住男人,你们不想回来也成的。”
  沈画不解:“强子和升子是那位贵哥的儿子对吧,他们身上为什么没诅咒?”
  疯婆子脸色微微一变,低声说:“阿贵身上也没诅咒。其实在二十多年前,村子里有诅咒的就只有两户人家,村里人就把那两户人家给赶到鬼窝子这儿……”
  “鬼窝子这地方又偏又远,进出一趟很不容易。”
  “那两户人家被赶来鬼窝子了以后,村里还有人犯病,后来只要是犯病的就把全家都赶来鬼窝子,不想来也不行,留在本村是要被打死的。”
  “鬼窝子就渐渐也成了一个村,不过时间久了人们发现,有诅咒的人家,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犯病。可别人不相信,都不肯跟鬼窝子的人来往,也不准鬼窝子的人出去……”
  “再后来,贵哥来了鬼窝子。他帮鬼窝子的人出去买东西,买药,后来还组织了身上没诅咒的人过来,帮鬼窝子的人一起做生意走货挣钱。”
  “贵哥是鬼窝子的救命恩人,没有贵哥,鬼窝子的人早就死完了。但鬼窝子这地方,没人愿意把姑娘嫁过来。村里的媳妇就只能靠买。”
  “包括贵哥的媳妇也是买的。”
  “你们这些姑娘肯定是恨贵哥的,但鬼窝子的人都知道,没贵哥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贵哥的媳妇生了强子后,就被贵哥送到城里,后来又生了升子。前两年生病死了。”
  “所以你们只要好好哄住强子和升子,以后怀孕了就说怕被传染上村里的诅咒,叫强子升子带你们到城里住,就顺理成章了。”
  疯婆子又看了一眼周围,把声音压得更低:“你们就算是有别的打算,也可以等到那个时候。现在的话,不顺从的下场就是柳枝。自己好好想想吧。今晚强子和升子就回来了。”
  疯婆子离开之后,秋橙忍不住问沈画。
  “姐,这病真是那什么吗?”秋橙问。
  沈画点头:“八九不离十。现在只看到一个病例,但听疯婆子说的情况,应该就是。只是有一点我弄不明白。”
  “什么?”秋橙很是好奇。
  沈画说:“克雅氏病是可以通过家族遗传的。符合疯婆子刚才说的一开始村里只有两户人家受诅咒。后来也有别人犯病,也可以说得通。唯一有疑问的就是,疯婆子说,村里的人只要离开存,就像之前来的那个狗子,离开村子之后过段时间,就会犯病,这可就奇怪了。”
  秋橙:“为什么?”
  沈画:“克雅氏病是由朊蛋白引起的,朊蛋白发生病变就会形成致病性的朊病毒蛋白,再结合正常朊蛋白,把正常朊蛋白也变成致病性的朊病毒蛋白,如此周而复始地复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病人体内又朊蛋白,并且有朊蛋白已经恶变成朊病毒蛋白,病人才会开始形成克雅氏病。否则仅有朊蛋白,那也不会生病。”
  秋橙点头,“所以呢?”
  沈画:“朊病毒在人体内的潜伏期非常长,从几年到几十年不等,如果没有受刺激它就会一直保持静止不动,也不会致病,只有受刺激了,才会发病。”
  秋橙:“那这些不听话出村子的人,是被有人故意刺激发病的?”
  沈画点头:“只能是这个原因。可是,要怎么才能刺激朊病毒呢?”
  秋橙:“……没有办法吗?”
  沈画:“实验室或许有办法,但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朊病毒只是一个蛋白分子结构,非常小,也不像其他东西看得见摸得着,可以刺激。所以我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刺激的。”
  秋橙更不明白了。
  沈画:“还有就是,统计表明,克雅氏病一般是在年龄50到70岁的人群中多发,可那个狗子,还有疯婆子口中说的其他不想待在村子里,跑出去后发病的人,都是年轻人,也就是二十多三十多。这样基本可以肯定就是故意认为刺激,导致朊病毒受刺激,引发克雅氏病。”
  秋橙:“姐你想弄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对吧?”
  沈画点头:“只有一个狗子还不能完全判断,如果能看到多几个病人,就能判断了。”
  秋橙:“那是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其实都是携带者,都处于潜伏期?”
  沈画:“很有可能。那个贵哥应该是知道这是一种病,他故意利用这一点把这些人都给圈起来,再利用这些人去贩毒挣钱,名义上是他在养着这些人,其实这就是他的一门生意。”
  秋橙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这跟圈养一群牲口有什么区别。”
  沈画:“编造诅咒,出去的人会发病,发病之后一年之内必死无疑,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一直留在村子里不敢出去。但人都留下的话,憋疯了也会发疯,且人也会越死越少。这个贵哥就抓住村民们的心理。”
  “想要吃肉喝酒,那只要干活了,挣钱了就给买。他们这钱来得也快。”
  “都是男人生理问题怎么解决?男人精虫上脑的时候,什么诅咒都管不住的。那就给村民们买女人买老婆,这样就能安稳下来。”
  “还不安稳还想出去的,就像狗子,出去就发病,发病了再回来叫所有人都看看,这种震慑作用威力可是相当大!”
  秋橙咬牙:“那为什么他们只要男婴,不要女婴?”
  沈画:“可能性很多。男婴以后长大成男人对贵哥来说是有用的,女婴的话,村里就这么不到一百个人,大家都知道自己身上有诅咒,找同村的通婚就是找死,都想找买来的媳妇。那女婴长大就只能嫁到外面。万一走漏村子里的消息呢?还不如从一出生开始就把女婴给溺死,就不用考虑那么多问题了。”
  秋橙:“……太恶心了。”
  沈画:“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刺激村民发病的。”
  想是想不出来的。
  最好是能找个人问问。
  但又不能问得太明显。
  外出逃离村子的村民会发病,是被刺激的,而不是什么诅咒,这件事情肯定只有贵哥一家人知道,村里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如果打草惊蛇,被贵哥发现,就有点儿浪费机会了。
  这时,院子里再次有脚步声响起。
  柳枝的声音响起:“疯婆,送饭。贵叔让给她俩吃好饭。”
  疯婆子走了出来:“送你去送,说那么多。”
  柳枝端着饭走向牛棚。
  疯婆子就远远地盯着。
  沈画伸手去接饭菜,被柳枝的身体当着,她的手攥住了柳枝的手腕。
  时间很短,就是一两秒钟她就放手了。
  在把饭菜拿过来放一边上的时候,沈画一把将柳枝推倒在地:“你靠那么近干嘛,身上脏死了,滚出去,别进来,恶心。”
  这个角度,疯婆子只能看到柳枝被推倒。
  沈画用极快的速度,用异能给柳枝治疗了身体,但也没有治得很明显。
  接着,她给柳枝手里塞了一颗药丸。
  秋橙接替沈画在对柳枝破口大骂。
  沈画趁机说:“你内脏有伤,把这药吃了,对你有好处。”
  柳枝浑浑噩噩地出了牛棚。
  疯婆子嗤了一声:“这俩可比你聪明多了,你也省省你那份心。”
  说着,疯婆子又看向沈画和秋橙:“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要是再哄你们说帮你们逃跑,你们就直接啐她,那是在害你们。你们要是真被她怂恿着逃跑了,就这地方,压根儿不可能跑掉不说,被抓回来就是一顿抽。”
  沈画有些惊讶地看着疯婆子:“她还帮人逃跑?”
  “可不是么,自不量力。要真能跑,她自己不就先跑了。”疯婆子说,“到了这儿啊,谁都甭想跑出去。你们真有啥想法,就像我刚才说的,笼络住男人,以后自然有好日子过,说不定也能完成你们那想法……”
  疯婆子的意思很明显,要听话,要顺从要认命。
  笼络住强子升子之后,以后能回到城里,再去想逃跑的事儿。
  在这地方,根本不可能逃。
  这个疯婆子很会说话。
  如果被抓来的不是沈画和秋橙,是其他人,比如柳枝还有村里其他女人们,那还真是……根本跑不掉。
  顺从一点,才能少挨打,才能活下来。
  可有些人,比如柳枝,她就算是被打死,也顺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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