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位先生,您的话我没听明白——”绵转又柔和的嗓音,有种安定人心的效用,的确是诃奈期。
    “是你杀了我爸!你杀了他!”一个失控的男声,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好像还没过变声期,应该岁数不大,在十五到十七之间。
    “心肌梗塞,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责任怎么能推到医生的头上?”
    围观群众开始议论纷纷。
    “心梗,很快的,送医晚了就是死——”
    “这孩子怎么蛮不讲理呢!”
    “是想讹一笔赔偿金吧,看他穿的衣服应该不是什么条件好的家庭。”
    “医院赔偿金还是很可观的,这小孩还挺有头脑。”
    各种风凉话,闲言碎语,从一个个陌生的嘴巴里喷射出,人们喜欢按照自己的过往经验揣测他人的心思,已经有人举起手机开始录制视频了,手机最妙的一处就是加快了信息的流通速度。
    闼梭挤入其中,却不想,正看见那男孩掏出刀子,朝着诃奈期的肚子捅去,也就是一刹那之间,他来不及细想,迅速跑过去,单手握住了少年的刀刃,男孩抬眼看向闼梭,惊讶万分,根本不清楚眼前这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诃奈期更是被身前的闼梭惊到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闼梭一个背摔,把男孩撂倒在地,扭着他的胳膊反剪在后,掏出手铐把男孩拷住了,另一只手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猫姚和大卫闻讯跑过来,接手了闼梭对男孩的挟制,那男孩的半边脸都青了,猫姚惊讶的看向闼梭,以这人的性子,是不会对一个男孩下这么重的手,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闼梭走向诃奈期,关切问道:“受伤了吗?”
    诃奈期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神志,看到地上掉落的小刀,才明白自己刚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右手骨折,还动作这么利落,看来白修罗的名号不是虚的,诃奈期眼睛瞟向闼梭刚刚脱下石膏的右臂,才发现他左手正滴着血,急忙托起他的手,在掌心位置,一条长长的伤口横穿了半个手纹:“我去给您包扎一下。”
    “有个医生在身边就是好——”男人轻轻的笑了,猫姚押着少年往外走,无意间看到了他们大司法的这个笑容,这样的笑,在这个男人身上太稀有了,她几乎没见过。
    她把视线投注到诃奈期脸上,诃奈期正看着闼梭,两人目光流转着,彼此间的那种气氛,她说不清,那是旁人插+不进去的狭小空间,容不得第三个人。
    “冲动会毁了你的!小子!”闼梭对男孩吼道。
    “我爸死了,都是他害死的————我爸来之前还活着,都是他,他明明可以救活我爸的——”少年激动的叫着,理智早已被痛苦吞咽咀嚼了。
    “没有一个医生愿意眼睁睁看着谁在自己面前死去——”闼梭拍了拍大卫:“带走吧!”
    这话触动了诃奈期,在他冰山一样的面孔上,猛地撕开一道裂缝,灌入了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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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谁也没说话,诃奈期默不作声的为闼梭的伤口消毒,涂抹药膏,闼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诃奈期,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医生和你们司法监的工作差不多,也是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的——”诃奈期张口调侃道,也打破了这种安静的尴尬。
    “医生你——”闼梭停顿了一下,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话说出来的恰当性。
    “怎么?”诃奈期抬头看了一眼闼梭:“大司法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吗?”
    这句给了闼梭一些鼓励:“没有挽救一个生命,你很沮丧吧?”
    在闼梭的每个字上敲击一遍,诃奈期说道:“与其说沮丧,不如说是灰心吧,都说看淡生死,可是一个正常人一生能经历几次生死呢?这话倒像是安慰我们的言词。大司法呢?这么看来,我们的工作性质还挺像的。”
    “不太一样,你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
    “让别人生的机会,而我,见到的已经都是尸体——”闼梭说着,眼神一定,停在诃奈期手术服上挂着的口罩边,眼睛一动不动的,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样。
    开始熟悉闼梭就会明白,这样的神情表示这个男人一定又再一次陷入了某段回忆中。
    诃奈期装作漫不经心的扯着闼梭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拽了一下,他俩挨得极近,鼻息相通,闼梭甚至闻到了诃奈期身上散发的消毒水味。
    他抬眼,盯着闼梭,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说道:“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护着我的人。如果换了别人,大司法也会空手接白刃吗?”答案显而易见,以闼梭的性格,这位大司法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可是诃奈期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存在。
    这份特别具有排他性——
    更具占有性——
    这个男人太过温柔,温柔到不忍心伤害任何人,闼梭没有否认,更没有承认,可他俩都已经获知了答案。处理好伤口,诃奈期站起身,脱去手套,走到衣柜前,把手术服往衣架上一扔,也不知道和谁置着气,语气都生硬了:“你的伤口处理好了!”
    明着赶人了,闼梭哪还坐得住,赶忙起身,当男人走到门边时,诃奈期却又舍不得就这么放他离开,在男人按住门把的瞬间,在男人手背也扣上了自己的手,俯在闼梭耳边,吹气一般的吐出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