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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需半天功夫,他就摸清了少年的住处,在村子边最远的一个孤立小房里,破旧的草房,可以想见生活的窘迫,对于这个地理位置,他异常满意。背着他那硕大的背包,缓缓的踩着乡间的泥泞小路,嘴里哼唱着家乡的平谣小调,这首歌很符合现下心境,而且这段正好是歌里的高+潮部分,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激烈热恋。几个顽皮孩童手里攥着鸡蛋从少年的院子里跑出来,与他撞个满怀,引起他的不适。小孩子们却满不在乎,冲他这个怪异的外乡人做个鬼脸跑开了。
    在那个涂满了瞎子一类的脏话院墙站定,垫着石头,往院子里张望,见少年摸索着走到鸡窝,在母鸡的肚子下面一无所获后,纳闷着:“今天又没有下蛋吗?”不疑有他,反而对着母鸡打趣道:“圆圆,你这是怎么了?不想工作了吗?”
    也不知该笑少年痴傻还是笑愚钝,他看见对方搬了把椅子坐在院中,四下看着,那脑袋转得活,像是这么转着,就能看见了所有。他猜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索性趴在墙头上,瞧对方拿出一本盲文,摸着上面的凸凸凹凹,学着什么。
    院子的晾衣绳上挂着很多的蘑菇菌子,真的是以这些为食,他看到几个颜色艳丽的,猜那毒性应是不小,不过也许像这傻子说得,毒性不大,顶多看些光怪陆离的幻象。他不是药剂科的,对这种毒物的性质了解不深。
    瞎子的世界有多孤独,以前没兴趣知晓,现在亲眼见了,才明白,那是泛着血丝的恐惧。少年蜷缩在自己的小小空间,这个空间是从大门到卧室的距离,出了这里,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的风险。
    少年小心翼翼的合上书,打开半导体,这样的年代还有人在用半导体,他吃惊着。里面传出的歌声,竟是他家乡的那首平谣小调,平谣么,就是没有什么太过刺激的叠起,平铺直叙的曲风,平淡到底,这也是在儿时父母带他回家乡时,听了几次,记住了,也不知为何这种没什么沸点的曲子竟能让自己时常挂在嘴边。少年也是喜欢,把音量放大了些。
    在这小破院里瞧了一圈,一个简易鸡窝,葡萄架上挂着绿藤,除了菌子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衣服,都洗的发白了,此时少年身上穿着的那件,也是。房子像是纸糊的一样,草屋顶,下雨了怎么办?他真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赤贫。不过,虽然处处捉襟见肘,可是不管哪里都是干净的,一尘不染。对于轻微洁癖的诃偿息来说,算是唯一所能接受的优点吧。
    出现在这里,的确如诃偿息自己所说,是他的结业旅行,到这么一个偏远小地玩乐一番,顺便杀个人解解闷,向来是种消遣。在比昆国,像这种小地方,都属于三不管地带,死个人,巡访的车根本不会开来,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现在正值比昆国内乱不断,外患连年的时代,古舍国的新君刚刚吞掉了高岭国,囚禁了高岭国主,这样的年代,谁会在意一个品行不端的不良少女?谁会在意他人的死活?
    视线裹着少年,诃偿息心里想到一百种折磨这个瞎子的办法,却都最终不了了之。少年躺入椅子里,灰暗的眼轻轻合着,手里攥着那本盲文书,安静得倾听着音乐。他怀疑像这种瞎子,能不能听懂歌里的情情+爱+爱,对于这种人来说,爱情是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奢侈。
    可是,为什么如此的人,明明看不到未来,现在又过得孤苦,还要活着呢?
    或许是那个破旧掉皮的半导体里传出的歌,让他心神摇晃了,说不出个所以然,背包往里面一扔,哐当一声,人也随后跳了进来,把少年吓得惊起,木然寻声去找。
    诃偿息一挑眉,大咧咧道:“别怕!是我!”
    认出他的声音,少年吓坏了:“你,你怎么到了我家?”
    “我无处可去。”他瞪着少年,想到对方也看不见,表情做了也是浪费,收回目光道。
    “我们村子里有一个电话亭,你可以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少年在说到爸爸妈妈时,格外的热络。
    他掐住少年言语里重点,编了一套让对方无法拒绝的谎话:“爸妈不要我了,我回不了家——”相信这话对少年的来说,能产生一些同病相怜的效果。
    果真,单纯的少年上了当,吃惊的:“他们怎么可以!”一般人都会问——为什么他们不要你了?而这个人只会说——他们怎么可以。一点怀疑都没有。于是他再接再厉:“你不愿意收留我吗?”他认为,以少年的性格,是不会拒绝的,这种烂好人,一旦被人需要,就会没有底线的付出。
    “你愿意住下来吗?”如他所料,少年是喜悦的,又是那一笑,梨涡弯弯的那种,诃偿息看着,心情也好了大半。
    忽然,半导体发出呲呲的噪音,少年赶忙拿起来轻轻拍了拍,这才又恢复正常,有些羞赧的问道:“这个半导体是什么颜色的?”
    诃偿息瞥了一眼,那半导体皮磨损的厉害,哪还能看出原本的颜色,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点点粉,这种破烂货是不会入了他的眼的,不耐烦的回道:“粉红色。”本以为这人第一个问题会是自己的名字呢。
    “不是蓝色吗?”少年抱着半导体,宝贝一样的,情绪低落了:“我昨日在隔壁大叔家买的,他说是蓝色。我一个男孩子,粉色有些夸张了。”
    猜这邻居一定狠狠敲了这小傻子一笔,他嘴巴毒辣道:“这破玩意,至多值个三昂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