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人猛哼一声,卫岚搀扶他一半时,他猛地将卫岚推开,抽出别在腰上的砍柴刀,一边乱跳一边瞎比划着,大喝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三人又是一愕。
    少年人见他们被自己唬住了,一扫方才狼狈,一脸得意洋洋地道:“要是你们不给钱……嘿嘿嘿!”他又在空中绕了几圈他的砍柴刀,喝道:“老子管杀不管埋!”
    结果他等来的,是三人发出的一阵爆笑。
    莫良大笑道:“我原以为……潜居在此,会是些什么人物,原来竟是这样的货色?哈哈哈哈!”
    包龙图站在他们两个身后,笑而不语。
    卫岚笑道:“包先生,看来还真让良子说着了。劫道劫的如此明目张胆,看来户部的确大有问题。”
    莫良笑得肚子发疼,他一边捂着,一边颤声道:“而且竟还是这样的小孩子,真是自古流氓出少年,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卫岚纠正他道:“良子,这话不对。”他看着这少年,“在你面前的可是位小姑娘。”
    莫良怔了一怔,上上下下打量着“少年”,道:“怎么……竟是女扮男装的?”然后他一拍脑门,笑道:“怎么,连小姑娘都干起这行当来了?哎呀哎呀,真不愧是‘家族式企业’,佩服佩服。”
    反正“家族式企业”这个词,除了卫岚谁也听不懂,莫良也不必担心因为这句话暴露出他们已事先知道这个村实况的事。
    再加上,这小姑娘脑子看起来不大好使。
    “呔!”小姑娘见他们一直在嘲笑她,心下恼怒,板起脸来,怒喝道:“不许再笑了!快把钱交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莫良忍着笑,道:“得了吧,小姑娘。你呀,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你!你混蛋!”
    话音未落,她的砍柴刀已朝着莫良脑袋劈下去。
    卫岚比她还快,他已护在莫良身前,抬腿一脚,就将那小姑娘狠狠踹飞了出去,重重跌出五米之远。
    见这小姑娘脑袋已磕出血来,包龙图忍不住道:“卫岚,你明知她是个小姑娘,夺过她的刀就好了,何必要下这么重的手。”
    卫岚干咳一声,道:“我……没控制住。”
    一看她冲良子砍去,想也没想,只觉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力随心出,结果就成这样了。
    虽然是强盗,但到底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又是女儿身,他们也不好真的对她动怒。莫良见包龙图想去扶起她,唯恐有诈,便抢先一步将她搀扶起来,问道:“摔疼了没有?”
    “都流血了,你说疼不疼!”小姑娘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带着哭腔道。
    “好好好,是我们的不是。不过姑娘,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干这种买卖呀?你父母竟也不管你么?”莫良脸上虽堆笑,但眸色锐利,里面透着全是精明与警惕。
    “我娘早死了!我爹……我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不干这行,怎么填饱肚子!”
    莫良眯了眯眼。这小姑娘看似全无防备,然而她这番话,究竟真是肺腑之言,还是圈套呢?
    包龙图见她额头血流如注,动了恻隐之心,打开从太平县医馆处买来的药箱,对卫岚道:“卫岚啊,你去给她上些药,把血止住。”
    毕竟这里只有卫岚懂得医术。他们的角色分工也是由卫岚担任郎中的。
    长官发令,卫岚不能不从。他回了声“是”,取出伤药和纱布,蹲到那姑娘身旁,为她止血上药。
    也不知道是这一脚把她彻底踹服帖了,还是因着额头的伤痛,反正这次她倒是老实,直到卫岚帮她包扎好,她都没有再整出什么邪门歪道。
    包龙图近身来,问她道:“你说你已饿了三天,你爹不知所踪?难道村子里就没有你的其他亲人吗?”
    小姑娘委屈道:“村里的壮丁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就剩下一些老幼妇孺,都饿着肚子,谁吃谁呀!山上的野菜都挖光了,我不打劫路人,难道等死么!”
    卫岚道:“这算什么道理?”
    换做平常,再狗屁不通的逻辑卫岚也不会去理。然而这厮方才竟敢伤害他的良子,现在卫岚对她还有些怒气在,不管这丫头说什么听到耳里都成了成见。
    包龙图听着她的话,眸色瞬了瞬,继续问道:“你说村里的壮丁都不见了。他们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小姑娘道:“我哪里知道。只是听我爹说起,要去……要去走一趟活儿,只要这趟活办成了,我们一年都会有肥鸡吃。”
    三人对视了一眼,包龙图又问道:“这么说,这是你第一次打劫路人了?”
    小姑娘道:“是啊……我都守了三天了,这才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我们村。可谁知……呜呜呜!”想起她被打破的头,她哭了起来。
    “别哭。”包龙图从包袱里取出几个馒头来,递给她,道:“我这里有些馒头,你先拿去充饥吧。”
    “你当真要把这个馒头给我吃?”
    包龙图微微笑道:“千真万确。”
    小姑娘一把夺过包龙图手里的馒头,大口啃起来。
    卫岚见她对包龙图如此无礼,薄斥道:“这位先生都说了给你,你还抢什么?”
    “你凶什么!”
    包龙图拍拍卫岚的肩,安抚着道:“不碍的,不碍的。这孩子也是饿坏了,由得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