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一副在办公事的口吻。但北河宁愿他能如平常那样责怪抱怨一番,虽然他们真的没做什么错事,但这气氛实在压得人不敢吭声。
    “你还想在这儿睡到明早?”宋以翔轻叹,他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十分,“没事了就走吧。”
    进医院的过程北河不太知道,出医院倒是只花了五分钟。手续什么的都不用他来烦神,宋以翔去做收尾,就让他们俩在车里等着。沉默从病房转移到了停车场,昏黄的光落在午夜空旷的水泥地上。外面风大到响出哨声,车里也冷,暖气启动得很慢,北河在后排缩成一团,直到齐辰脱掉了外套盖在他身上,安抚xing地拨了下他的额发。
    北河朝他挤出了个笑脸。
    “我们现在……回你家吗?”真的好难,但是逃避不了,北河决定从眼下最基本的问题开始:“叔叔阿姨已经回去了?”
    齐辰没说话。他眼睛半闭着,头往后一仰。他一向冷冷清清,但给人的感觉也很精神,鲜少有这样显露出明显倦意和茫然的时候。北河以为他在走神没听见,刚想着要不要重复问一遍时,他才缓缓回应。
    “……你想去哪?”
    敏锐如北河,他愣了一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答案并不是在问“你想去哪”,而是在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应该要回去哪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哪里应该能称作……家。
    钢筋混泥土的硬度远非人类肉身可比,但摩天大楼被飞机撞了也会崩塌,更何况人猝不及防地经历变故冲击。心脏的皮肉太软了,血yè又是yè体,它能撑得起什么?会焦虑会沮丧会迷茫是高等生物特权,凡人有脆弱天经地义,齐辰也不能免俗。
    可是他是他的超人,连他脆弱的边角他都觉得迷人。北河张开五指穿进他指尖的缝隙,将那只泛凉的手牢牢地扣住。
    “那我们去找梁锋吧,”北河柔声道,“这个点他肯定没睡。”
    齐辰又默了几秒,犹豫道,“你经纪人……”
    “我们跑吧。”
    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北河朝他弯了弯嘴角,眼睛里落着月光。他原来逃跑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然后在那条灰败的长巷,是他拽着他的胳膊一口气跑到了尽头。
    那就再跑一次吧。让夜风剥夺体温,让影子在晚街上变短又变长,让脚步把无人的车站连成线。跑多了热量会对抗寒冷,一百个影子里有九十八个在演私奔,还有两个在力气的终点站重叠在一起。接个吻吧,日出不会远的。
    宋以翔对着空无一人的suv长叹了一口气,站在旁边连抽了三根烟。“小兔崽子……”他气得直摇头,倒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凌晨一点正是酒吧街最high的时候,力争high吧之龙首的梁锋给两人在楼上开了个房就走了,不是不关心他的传奇兄弟和小明星这又是在搞哪出,而是这个点他真的走不开。这样也好,他要问起来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草草洗漱后躺上床,齐辰面无表情地把床中央放着的一打安全套丢在了地上。一百个酒吧自带的情侣套房里九十九个都在打pào,只有他们这种逃难似的人恨不得一觉睡死,什么都不想做。
    但是他们连睡意都被剥夺了。北河是在医院里睡了几个小时,齐辰是压根睡不着。两个人在黑暗中平躺了一会,然后开始说话。
    “那个时候你在害怕什么?”
    其实这是齐辰唯一一个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在害怕?剧情狗血到这一步难道不应该猜我得了绝症?”
    北河轻笑了一声,他以前都没发现自己有这种随时随地苦中作乐的本事。
    “你的心电图和血常规都正常,医生说确定你没事。”
    齐辰顿了两秒,又沉声道,“以后别让我听见这种不吉利的词。”
    这是齐辰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跟北河说话,换做平常北河定会被苏得不行,或者作死般地嬉笑着怼回去:怎么,我再说你就干得我下不了床?
    可是不合适,他今天不敢再开第二个玩笑了。
    “知道了。”他回答说,声音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