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笙坐在画架前,拿起一支笔,仔细描画那一副尚未完成的画。
    深色的布料上,躺着只穿了工字背心的男人。线条极为优美的肌肉,被那紧绷的黑色背心勾勒出来。折起的布料一角遮挡了重点部位,一条腿绷直,一条腿蜷曲,修长而有力。他宛如造物者的恩赐,美得不可方物。
    这画已经基本画完,只剩下了五官。原本是想画一张闭上眼熟睡的场景,此刻却是改了主意。他希望画中人能睁开眼,清清楚楚地看着他。
    干脆利落地下笔:一只眼睛闭上,一只调皮地睁开,色泽健康的唇带着翟辰惯有的坏笑。
    高雨笙紧紧盯着画中人,喉结微动,手指一点点靠近,在离画还有0.3厘米的时候戛然而止。颜料还没干,不能碰。
    取下画布放到一边晾着,深一口气,重新拿了张纸,三两下画了幅速写。那是记忆里高中门口的公jiāo车站,拄着拐杖、带着口罩的老人,从画中望过来。布满鱼尾纹的眼角带着笑意,苍老而疲惫的眼中……尽是慈爱。
    “就当是这样的吧。”高雨笙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看了看晾着的那副,起身离开了画室。
    躺在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觉得床太大,一会儿觉得被子太凉,手脚所及一片荒凉,空dàngdàng的觉得自己都要跟着消失了。
    “siri,我睡不着。”很久没有跟机器人聊天的高总,终于想起来他的老伙计。
    手机屏幕出现了人工智能的话筒标识,一成不变的机械音响起:
    【需要我给您唱首催眠曲吗?】
    然后不等主人回答,就自顾自地唱了起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高雨笙冷漠地说:“再见。”
    受系统限制的siri顿时停止演唱,礼貌地回了一句【再见】就自动关闭了。屋里再次陷入安静,被催眠曲唱得更加睡不着了。
    “siri,我是不是太心急,吓到他了。”看着被地灯映出淡淡光晕的天花板,高雨笙轻轻叹了口气。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做不成大买卖。另外,您刚说了再见的,现在反悔是想听催眠曲吗?】
    “不听。”高雨笙严重怀疑翟辰把这手机玩坏了。打从知道他这个siri跟别的不同,那人就有事没事叫siri出来玩,还教它说话。
    被失控的siri一搅合,倒也能睡着了。高雨笙闭上眼睛,缓缓沉入梦境。
    抬头是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周遭没有任何的障碍物,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城市边缘的风景。老旧的建筑鳞次栉比,高高的烟囱在灰蓝苍穹下断断续续地吐着烟圈。
    这是在哪里?高雨笙茫然低头,骤然惊出一身冷汗。他正站在一座高楼的顶层,只往下看一眼就让他头晕目眩。不清楚这楼有多高,似乎有百丈千仞那么高,又好像只有五六层那么矮。因为瞬间bào发的恐高症,让他不敢多看。
    “跳下来啊!有本事你跳啊!”楼下有人在喊,声音忽远忽近。
    高雨笙忍着晕眩看着斜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望不到边际。所有的人都看不清脸,只有模糊的面容。他们高举双手,阳光照出长长的黑影,凌乱地在地上舞动。
    “跳啊!”
    “去死吧!”
    “别装了,下来说清楚!”
    嘈杂的呼喊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雨笙强忍着对高空的恐惧向后退,回头看看身后的房顶,后面是黑漆漆的一片看起来像是万丈深渊!他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拿出手机试图给翟辰打电话。
    18366……
    不对,6按成了3,重来。
    18365……
    都说了是66 ,为什么念错,重来。
    18366……
    键盘数字怎么挪了位置,又按错了,想撤回一个数字,却一下子全消掉了,又要重来。
    就在这时,楼前的黑影突然疯涨,直接爬到了楼顶上,抓着他的手臂和脚腕,一下一下并不如何整齐地向下拉扯。他拼命想要躲开,冷不防踏空,身体骤然感到一阵失重……
    “啊!”
    高雨笙猛地睁开眼,恐怖的梦境立时烟消云散。入目的是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