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潇潇也站起来,指着二顺道:“医院里你小点声,你妈妈还在抢救室里呢。你不要总是提醒我是一个外人,我不是外人!葛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救了我们全家,我不能自己知道了实情,却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一辈子!”
    二顺脚步不停走来走去,不断的点着头:“你大义凛然,你见义勇为!他救了你全家,可是毁了我和我妈!”
    田潇潇走上来,想拉住二顺:“二顺冷静点,别激动,葛叔叔没有毁你,也没有回毁你妈妈!他连有你都不知道,他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他的痛苦比你们并不少。”
    二顺甩开她的手,停下脚,冷冰冰的问:“田潇潇,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毁我妈,是我妈毁了他?”
    田潇潇脑袋使劲摇着脑袋,道:“二顺,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本应是一辈子在一起的恋人,是命运跟他们开了个残酷无比的玩笑。他们两人都无比痛苦。”
    “玩笑!痛苦?!”二顺指着远处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声音嘶哑:“他痛苦?他有娇妻在旁,他痛苦?!我外公和我妈带着我活该就是个玩笑!”
    “二顺!你太极端了!你需要休息,我们不说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妈妈和你都经历了很多磨难,以后让葛叔叔慢慢补偿你们好不好?”田潇潇看二顺情绪激动,想让他先安静下来。
    “补偿!我妈会要他的补偿?我妈命都没了!”二顺眼里都是血丝,神情都有些狰狞。
    “二顺!你别胡说八道!阿姨肯定会没事的!”田潇潇讨厌他这个时候说不吉利的话。
    田潇潇话音刚落,抢救室的灯灭了,很快门就开了,一张床被推出来。
    二顺像疯了一样扑过去。
    床上的人全身被白色的布单覆盖,连脸都没有留。
    “妈,妈!妈……啊…啊………”痛苦到极点的声音哀嚎起来,整个走廊都开始颤抖。
    二顺把白色单子一扯而下,上面躺着的人面容安详,甚至嘴角有些弯弯。
    二顺趴在妈妈身上痛苦不已,耳边都是昨天晚上妈妈跟自己说的话。
    “二顺啊,妈妈感觉这次过不去了。妈妈走后,你要去找你爸爸,告诉他,妈妈不是不要他,是无法要他。感谢老天给了我你这么健康的儿子,还让我陪伴你了二十多年。这辈子,我感谢老天。我的一生都活在甜蜜的梦里,妈妈是幸福的。你也要幸福。你听妈妈话,一定要去找你爸爸,成为一个像他一样的人!”
    “啊………”二顺突然从妈妈身上起来,跑到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已经满脸是泪的男人面前,上去就是一拳!
    “啊!”
    谢晴赶紧用身体去抵挡,还是晚了,那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葛志超的胸口。
    葛志超在床上颤了几颤,想伸手摸摸他,却不由自主垂下去,眼睛一闭,眼里的泪顺势流出来。
    “二顺你疯了!那是你爸爸!”田潇潇跑过去,一把将二顺拉了一个踉跄,他直接坐到地上。
    二顺愣愣地坐在地上,任由周围的人乱成一团,他只直直地看着躺在病床上都一动不动的两个人,也一动不动。
    “凭什么!他说他找了就找了,难道我妈为了他就活该想念一辈子!!
    他花前月下,娇妻在旁!我妈呢,每日青灯相伴,孤身一人!凭什么!
    我妈为了让他有长久的幸福,自己离开独自承受病痛。
    如果我妈在他心中真的那么重要,他就应该直接去陪她!”
    二顺心里咆哮着随时都要炸裂开!
    他越来越想不开,越想越气愤!他为自己的妈妈感到不值。
    从青春年少到不惑之年,这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阶段,她都付给了想念与回忆。这是要怎样深的爱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二顺觉得内心疼到窒息,他心疼,心疼,心疼啊!
    田潇潇看着抢救室的灯灭了又亮起,看着躺在地上歇斯底里的二顺,她忽然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二顺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外人。
    她没有办法站在他们的位置感同身受,没有办法体会他们自身所受到的折磨和痛苦。
    他们是用生命的长度经历着这场苦楚,这是别人用任何办法也无法体会到的。
    田潇潇无比后悔,她打开走廊上的窗户,把头探出去让自己冷静冷静。
    此时已是初秋,天色见晚,温度转凉。
    她乍一开窗,一阵风猛然吹到田潇潇身上,激的她一哆嗦,让她的精神清明些。
    她转回头,二顺还躺在地上,手里死死抓着他妈妈躺的床。谢晴站在抢救室门口往门缝里张望,背影消寂。
    二妮已经哭不出声音,她上前去想把二顺扶起来。二顺正陷入极度悲痛,思维混乱,感觉有东西触碰,用胳膊使劲摇晃。
    二妮一下子被甩开,跌躺到地上,眼泪瞬间就汹涌喷出,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田潇潇看着她泣不成声,走过去把二妮拉起来。
    田潇潇复又跪在地上,趴在二顺耳边,开口轻道:“二顺,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带他们来!请求你原谅我!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这会儿你先起来,我们先把阿姨送回去吧。”
    二顺良久没有声音,突然他直直坐起来。田潇潇正在他上方,一时没有准备,被撞的跌坐在地上。
    二顺没有理会她,推着妈妈就走开了。二妮在后面紧追跟去。
    田潇潇跌坐在地上,她仰起头任由眼泪无声的冲刷脸颊。
    为什么会这样!上天为什么如此残忍,想了一辈子的人为什么一面也不让见……
    田潇潇看着依然守在抢救室门口的谢晴。
    今天之前他们还过着平和安宁的生活,就算有摩擦也很快就会过去。
    自己为什么要自作主张非要今天把一切告诉葛叔叔!为什么要告诉葛叔叔她在抢救!
    田潇潇不敢想下去,如果葛志超有任何差池,那后果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说二顺妈妈是命运的安排任何人无法左右,那二顺和葛志超的现状就是她自己一手促成的。
    二顺在刚刚失去母亲的时候见到让他一直痛恨的男人而变得理智全无,葛志超本来刚刚脱离危险却一天两进抢救室。
    田潇潇陷入深深地自责,她觉得自己就是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