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几时洛文部如此无骨,任凭风雷驱使?”仇徒问。
    男人眉头一跳,这话宛如刀子一般扎进他心里。月前天井村以南才划给风雷部,底下已经有很多人指责他了,可谁又知道他的难处。
    “你又懂什么。”男人话里藏着无奈。
    阙元奎问:“堂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仇徒趁热打铁道:“有什么可汗不防说出来,我既是来和谈,自然也不会叫贵部吃亏。”
    男人想了想,摇摇头,“你能有什么办法。”
    “堂哥,你别看他小,他权力可大着呢。你尽管说出来就是。”阙元奎不知几时,对仇徒已如此信任了。
    仇徒不留痕迹地看他一眼,目光又停在男人身上。
    男人犹豫片时,说:“说出来你们也没有办法。你们都知道西凉人靠游牧为生,一到秋冬季节就挨饿。刚才你说我们西凉西域有香料可以换粮食,不错,可别的部族有什么呢?他们风雷部垄断了整个香料生意,以粮食控制我们其他部族。所以就算我洛文部不打,别的部族也会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我也不杀你,回去好好准备应战吧。”
    仇徒不禁问:“那你们联军为何还没集齐?”
    男人怪异看仇徒一眼,这人到底知道多少?
    “要我看,你们内部的人都没有想好打还是不打,就敢胡乱地营造声势,你们也看到了,我孱国兵多将广,真打起来,你们讨不到半分便宜。”仇徒趁势吓唬。
    男人沉思起来。他也听说孱国那边集结十万大军,不管是真是假,据探子回报,边关那头已经有四万余人,比他们多了一倍不止。而这两万人中,大多是他洛文部的人,真打起来,他们无疑伤亡最惨。
    而其他部族的人却迟迟没有兵来,风雷部的人还一再催自己打,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可是粮食问题,我不得不考虑。”男人想看仇徒是否能开方便之门。如果解决了粮食问题,他洛文部自然不必受风雷部的压制。
    仇徒道:“据我所知,西凉八部都牧养牛羊,冬季虽然难熬,却绝不至于如此严重。”
    男人嘴角苦涩,“今年不止哪里得罪了老天,各部族的牲畜接二连三地发病死掉,要知道,我们平日的吃食都来自于牲口的奶,不逢大节我们都舍不得杀牲口。今年实在……”
    仇徒心中一顿,难怪年头开春时就听说西凉的人骚扰边境抢夺粮食。
    可好端端地,八部牛羊都死,也太稀奇了吧?
    “可汗,你们八部虽说关系密切,可西凉地域辽阔,你们的牧区都离得很远,如何所有部落的牲畜都受了瘟疫?”仇徒问。
    男人一怔,气道:“还不是你们孱国。”
    仇徒和阙元奎都一个纳闷,仇徒道:“这与我孱国何干?”
    “大祭司说你们孱国居东方,断了东来的气运,所以牛羊才从东到西的死。”男人道。
    仇徒一怔,他一向不信鬼神,问:“大祭司是何许人?”
    “堂哥,这怕是个阴谋。”阙元奎说。
    男人一愣,他何尝没想过这是阴谋,可风雷部的牛羊也损失不少,八部都遭袭,还能是谁做手脚不成?
    男人摇摇头,“八部的瘟情我是亲眼所见,不可能是阴谋。”
    仇徒眯起眼,“这大祭司是何许人?”
    男人一想,说:“大祭司虽然是风雷部的人,但我亲眼看见风雷部的牲畜大片死去,他们不可能是串通的。”
    “打仗是谁起意的?”仇徒问。
    “自然是风雷部一呼百应。”男人说。
    “那为何才聚集两万兵?”仇徒紧逼问道。
    男人脸色难看, “这是军机,哪能与你说。”
    “可汗,粮食问题我倒可以相助,只是若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何而战,我如何止息两国纷争呢?”仇徒道。
    男人看他一眼,见他年纪不大,却气场不小,一时间也信了八分。
    “你真能解决粮食问题?”他问。
    “自然不能白给,但总比你们打仗得来容易。”仇徒直言道。
    男人点点头,人家孱国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自然犯不着送粮食来。
    “好吧,如果你真能解决粮食问题,我愿意为你劝大可汗停战。”男人说。
    仇徒心一顿,摇摇头,“别劝他。我信不过他。”
    男人一愣,严肃道:“我说了,风雷部绝不可能有什么阴谋。我西凉八部才不像你们孱国那样勾心斗角。”
    “堂哥为何如此肯定。”阙元奎对风雷部的人没什么好感,自然认可仇徒的说法。
    男人不耐烦地摆手道:“他们我自然了解。”
    阙元奎和仇徒对视一眼,只怕这个可汗没跟他们说出全部的实情。
    “无论如何,在真相调查清楚之前,可汗你还是谨慎些好。这粮食的事情,你不如试探一下你们大可汗。你也不说你有何办法,只告诉他你有办法解决,看他是打算继续打,还是真的要粮食。这两者之间,可大不一样。”仇徒话里有话道。
    男人眉头一皱。如果风雷部要继续打,那么他们的灾情就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急切,反而像是做戏。不可能不可能,风雷部虽然行事高调跋扈了一些,但肯定不会做这些低三下四的勾当。
    “好!我便试他一试,叫你心服口服!只是到时候,你莫要食言!为我们解决粮食问题。”男人拍案站起。
    “这是自然。”仇徒也不慌不忙站起相送。
    等到寨门口,男人又叮嘱阙元奎两句,叫他知道自己是洛文部的人,和这些孱国人还是得保持点距离。阙元奎连连点头,说自己知道。男人又提起比武一事,叫他不必灰心,劝他要有斗志,哪怕输了,也是条真汉子。
    阙元奎无奈地应下,可是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送走男人后,仇徒见阙元奎耷拉个脑袋,说:“你说说,你堂兄为什么那么相信风雷部?或者说,他为什么那么愿意相信风雷部?”
    阙元奎看向仇徒,“难道你知道?”
    仇徒望着男人消失的背影,说:“我会知道的。”
    又过了几日,戈汗带着一队人上了山寨,阙元奎心道不好,这老祭司不会打算夺回寨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隐忍这么多年,却在仇徒他们冲进寨子里的那一天松了口气。自打见过堂哥之后,那一直以来想要争回洛文部的心就淡去许多,反而感受到以前从未留意过的欢喜。
    这寨子里的生活也挺不错,打打杀杀也没什么意思。
    “你干什么!”
    门口的侍卫上前喝止。
    戈汗连忙上前说明情况。
    侍卫狐疑看去,竟然看见湖镇军同僚,连忙将众人迎进寨中,另一人还去通报了仇徒。
    仇徒闻之,微微皱眉,“她倒是会做主。”
    “怎么,将军不想收这些俘虏?”虞信问。
    仇徒道:“何有拒绝之说?巴不得八部凑齐呢。”
    “那将军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仇徒看他一眼,“你又懂什么。去,叫人去代越坡传长安亲卫来寨中保护元帅。”
    “将军,我本事这么高,哪里需要长安大人跑来跑去。”
    仇徒冷冷瞪他一眼,他嘿嘿一笑,溜走了。原来将军是气夫人竟然不亲自押俘虏回来,好叫他一解相思之苦。
    仇徒无奈地靠在床头,自己这腿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好。一直困在这个寨子里也不是办法……早知道自家娘子不依赖自己,又何苦弄一出苦肉计逼她去代越坡立功呢?还白白赔了一条腿。
    罢了,要不是自己受伤,也没理由叫众将士听她调遣。
    只是这打了胜仗也不回来,真是能独当一面了!
    仇徒在床上生着闷气,看书也看不进去。只是她哪里知道,这会儿越宁正在代越坡受苦呢。
    “越宁,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个郎中给你看看。”苏盏拍着越宁的背,但她还是干呕不止,难受至极。
    越宁摆摆手,脸色蜡黄,虚弱道:“无事。可能吃坏东西了。”
    “几天了?”苏盏不自觉地看向越宁的肚子。
    越宁压根没注意,说:“三四天了。”
    “你好事多久没来了?”苏盏问。
    越宁一怔,“你怎么知道?”
    苏盏眉头皱起,“你和将军也太胡闹了!行军打仗,你们还有时间……”
    越宁茫然地看着她,自己身体难受,又不是自己愿意的,怎么就指责起自己了呢?
    “我去请郎中!”苏盏恨铁不成钢地说罢,转身走了。
    越宁皱起眉头,“好端端地生什么气……呕——”
    不一会儿, 苏盏就带着一个郎中推门进来,正撞见越宁喝茶,她关切地问:“好点了吗?”
    越宁点点头,抬手捋了捋胸口。
    苏盏扶她坐下,对郎中说:“先生,麻烦给她看看。”
    郎中纳闷,路上的时候说有个姑娘身子不大舒服,叫自己看看,怎么这里是个男人?
    可人家都是军爷,他也不敢问,只能抬起手给越宁号起脉来。
    这一号,郎中脸色一变,慌乱跪地,连忙磕头,“饶命啊饶命啊。”
    越宁一怔,苏盏也是不明白,问:“叫你看病,你这是干什么?”
    “将军饶命啊!草民从来没见过男人这样的脉象,没能力啊!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将军饶命啊。”郎中哭天喊地地拜着。
    苏盏不禁看到越宁的胡子,顿时明白了,扶着郎中,说:“她是女人,胡子是假的,你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