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已经没什么立场再问这个,可是他还是额外签了一份协议——只要他在婚内有任何出轨行为、或者出现任何口头和肢体上的家暴行为,他自愿把私人名下所有资产全部赠与你。庭晚,一个男人敢签这样的协议,需要对自己的感情有绝对的自信,他一定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你过一辈子。”
    夏庭晚看着张雪乔,他的胸口里压抑着海啸一般激dàng的情绪,可是越这样,他的神情却越平静:“所以上次你才把苏言叫过来咄咄bi人地追问他。你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出轨了,对吧?因为只要他婚内出轨了,你就会翻出协议,跟他要钱,是不是?”
    “庭晚,我这也是为了你啊。”
    张雪乔有些焦急地回答道,她把烟掐灭在杯子里,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低声说:“庭晚,我知道你会怎么想我。真的,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我自己也知道,但我实在不想再过和你爸爸在一起的那种日子了,穷、每天挨打、每天看人的白眼,我受不了啊。我这一辈子太苦了,我就是想过好日子,真正的好日子。我从你爸那儿逃走之后,是你叔叔给了我一个女人应该有的那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啊,还大度地收养了你,这一切都要有钱才行啊。你真的不懂钱有多么重要……妈妈老了,越来越依赖你继父,也越来越怕没钱。但你还年轻,听妈妈的话,你还攥着苏言的心呢,别把自己的好生活给这么放走了,去求他回来吧,好不好?”
    夏庭晚的神情竟然出奇的克制和冷静,他并没有反驳一字半句,直到认真地听完了张雪乔说的每一个字之后,才慢慢地开口道:“协议的事——我是说赠与财产的那份协议,既然已经和平离婚了,我会和苏言共同把它废除。苏言不欠我、也不欠你,那些钱更和你无关。在这之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要钱。房子是你合法拥有的,我不再多问。但是你和楚天澜的两辆林肯是我名下的,我明天会请助理来处理掉。其他的,这些年这栋宅子里所有佣人、保安还有司机的工资,我会列给你,请你和楚天澜一个月之内都还给我。”
    张雪乔惊诧地抬起头,嘴唇颤了一下,却没开口。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个家了,除了钱的事情,我没什么别的好说。”
    夏庭晚说完,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张雪乔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跟着他踉踉跄跄地一路走到了豪宅外面的门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夏庭晚推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张雪乔。
    他的眼神复杂,很轻地唤了一声:“妈……”
    妈,你爱过我吗?
    后半句话,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在那一刻,他想,他真的不在乎了。
    夏庭晚摇了摇头,他披上大衣用力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
    直到坐在赵南殊的车上时,夏庭晚眼里的泪水才终于克制不住流了下来。
    赵南殊吓了一跳,一边开车一边偷偷观察夏庭晚,什么都不敢说。
    夏庭晚看着车窗外。
    夜色中,今冬第一场雪悄然飘落了。
    他把车窗摇开了一个缝,凛冽的寒风将一片细小的雪花吹拂进来,轻轻地落到了他的脸上。
    在那一瞬间,雪花悄悄地融化在他的肌肤上。
    冰冷又温柔。
    夏庭晚仰起头笑了。
    他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伴随着逐渐在脸上绽放的笑容,泪水愈发肆意地流淌下来,可是眼神却越发明亮。
    他的一生,始终在渴望亲情。
    哪怕他已经长大chéng rén多年,在刻骨的恨意和畏惧背后,他也仍无数次可耻地梦到过夏仲予和张雪乔牵着他的手,与他一同走过柳絮飘落的春日街道。
    他想要夏仲予爱他,想要张雪乔爱他,甚至后来也曾有过可耻的奢望,想要楚天澜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父辈的关爱。
    他从不敢对任何人说出口的,那叛逆的举动包裹着的,是多么又脆弱又扭曲的渴望。
    是明知求而不得,却仍忍不住想要跪下祈求的卑微。
    他始终在恨。
    恨这个世界未曾给过他一个温暖的家,他从未曾放下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