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而骄 作者:以适

    不小的空间里,凭空出现一个听起来不太耳熟的声音,还是把江淮吓了一跳。他没戴眼镜,循着声音找过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伸手去摸枕边的眼镜,戴上了才看见来人是谁。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江淮才觉得自己依然在做梦。

    “我……你……这……咳咳咳咳咳!”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呛到了喉咙,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席谨河两三步上前去,坐在他身边去一下一下帮他顺气,一对剑眉依然紧蹙着,道:“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

    “咳咳咳咳咳……你……”江淮深吸了一口气,顺带还躲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问:“你……你真是,六月的斑鸠,不知春秋啊!”

    席谨河见他一脸被人撞破的窘状,两只眼睛都湿漉漉地,倒比他更像斑鸠,不由得噗嗤笑了一声。他也不介意江淮躲开他的手,巴巴地又迎上去,一下下轻拍江淮的背:“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

    江淮这回没躲开了,折叠床就那么小一块地方,他躲也躲不到哪儿去,“你怎么来了?”

    席谨河依旧是自顾自,根本是没听他的话的模样,他忽然的出手,将江淮转过去的脸往自己方向一转,头对头就贴了上去,“嗯……是退烧了。”

    “……”

    这回,江淮的大脑是真真正正地当机了。他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席谨河,满头思绪杂乱。

    “头还晕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席谨河的关注点显然没有在什么真假自己上,他皱着眉抚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让直升机过来接我们离岛?我们直接去一下医院。”

    “等等等等一下!”他的话向来斩钉截铁,江淮赶忙拉住他:“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 直升机。”席谨河脸上有些不太明显的担忧:“这边的电和水都没能太快恢复,要不要先回G市?”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外公他们都很担心你。”

    江淮自己风里雨里闯习惯了,这下才想起联络家属的事情,他四处找了一会儿手机,才记起把手机借给三兄弟的事情,而下一秒,席谨河就伸手把江淮的手机递给了他。

    “我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我来的时候碰到那三个人,他们给我的。”席谨河轻咳一声,自然,也掩过了他发飙的事情。

    席谈无条件地给儿子派出了直升机,他的原话令席谨河本人都有些吃惊。他要席谨河注意安全,还祝他早日寻回真爱。

    洋洋得意的,像是有些幸灾乐祸。

    席谨河在来的路上想了一千种与江淮相遇的情况,却没想到他发着高烧躺在一块不知道什么鬼的垫子上,身上的衣服居然还是湿的。

    他只不过伸手探了探,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趁着台风眼短暂平静过来的直升机待命不了太久,虽然载他和江淮绰绰有余,可小礼堂内,多的还是惊慌哭闹的孩子们,还有五个同样衣服湿透发着烧的孩子,据说,是江淮亲自冒着七级的风硬是出门接过来的。

    席谨河没有犹豫,他挥手让孩子和妇女先撤离岛回G市让弘历另做安排,自己留了下来照顾人。他立马给沈非间打了个电话,来的时候一应药物都备齐,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席谨河不假手他人,自己脱去了风衣外套,走过来帮他换掉身上湿漉漉地衣服。江淮人烧的糊涂,手里却还紧紧地攥着那张相片,怎么也掰不开。他像是在做噩梦,嘴里不停念着一些听不清的话,却很是痛苦的模样。

    席谨河的动作骤然停顿下来。他第一眼便在其中看见了自己。

    “社长……抱歉,是我们没能照顾好江少爷……”三兄弟齐齐九十度鞠躬,满脸悔恨,像是下一秒就要切腹谢罪。

    王行没费什么功夫就想明白其中的曲折了,他将手中为江淮擦汗的毛巾递给了席谨河,和岛民们出外趁着平静看一看自己房屋的损毁情况,不久后还会有风来,他们要争分夺秒。

    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席谨河才终于沉着脸开口,对三兄弟说你们应当要记住自己到底错在哪。

    “我让你们三个人来,不是为了时时刻刻向我报告他的情况。在我们两个之中,你们没有分清楚谁更重要,有我的失误。”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席谨河面无表情的背后,谁也不知道他会下达什么样的处罚命令来。但席谨河只是扣了他们的工资,却没有再说别的,像是真的也在反省自己的失误。

    “在我和江淮之间,永远是他最重要。这一点,你们要铭记。”

    他没有揭穿三兄弟的身份,江淮醒来后对他的态度似一个薛定谔的猫的问题。席谨河看着江淮,附身在他紧蹙的眉间深深一吻。

    我希望你一直不会苏醒,这样就不会驱赶我离开你的身边;可我又希望你赶快苏醒,能不再这样痛苦;我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和我说话,对我微笑。

    ……

    席谨河看着眼前正低头专心拨电话的人,忽然单手撑着床沿蹲下了身子,仰头看着他。

    电话那头传来邵涓焦急的询问,江淮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充耳不闻。

    席谨河没有发出声音,他用口型,无声地问了江淮一句话——

    第章

    43.

    “跟、我、回、家、吧?”

    江淮举着手机在耳边,邵涓焦急的关切炸响,他却像没有听到,满眼只有席谨河轻轻向上翘起的嘴角。

    席谨河看着他,在微笑。

    “喂?小淮??”邵涓谈话未果,邵清明便伸手接了过去,这才把江淮唤醒。

    “啊……外公?……嗯,我没事儿,我挺好的。”

    江淮扭过脸去,不让席谨河看见他的模样。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江淮遗传了邵涓,天生皮肤白,这时和手一对比,就十分鲜明了。席谨河笑着看他从脸红到了脖子,他没再勉强江淮,兀自起身走到一旁,去推窗看外面的情况。

    这场风灾给小岛带来的的影响比往年都要严重的多,树木基本上全部阵亡,民房受损严重,中央台和地方台的记者们也纷纷到这里来取材录像。但给人们带来最大震撼的并不是这些令人心惊动魄的对比图,而是岛民们乐观的笑脸。

    这才是小岛最大的财富。

    和家人足足发了二十多分钟断断续续的电话,不停说着自己好得很没有事的江淮被席谨河裹上了那件黑色的风衣。席谨河替他拎着那只防潮箱出门,江淮的打算是回旅舍看看王行等人的情况后再拍照。

    他病的有些不巧,顾知说拍灾变必须要足够近,而他现在能真正“近”的,早就在高烧中错过大半了。更何况,因为席谨河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实在没有心情拍照。

    “……你不回G市吗?”台风过后,天气开始恢复以往的闷热。江淮穿了没两秒就不耐烦地想脱,最后还是席谨河黑着脸又给他脱下来,搭在自己臂弯里。

    “不回。”

    “长风社不忙了?”

    席谨河皱着眉去打量海岛的情况,“有弘历在管,要是很重要的文件,会让人送过来给我签字……”他看着满目疮痍的景象,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江淮,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