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和楼临在东宫门外目送着圣驾远去了,二人才折返进来。
    刚进屋坐着,玉疏端着茶喝了好几口,才感叹了一句:“刚刚不敢吃饭也不敢喝水,好渴!”
    楼临不急不慢啜着茶,闻言笑道:“那妹妹大场面上的规矩倒是不错,我竟没看出妹妹的紧张来。”
    玉疏捧着专给她找出来的小小茶碗,故意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不及哥哥。刚刚我只觉得这宫中最好的戏班子唱出来的戏,也不及方才的精彩。”
    楼临面不改色:“愿闻其详。”
    玉疏放下茶碗,捧着脸望着楼临:“哥哥三言两语之间,就用一件随手救妹妹的事儿,换来了光明正大接触政事的权利,还不精彩吗?”
    楼临淡淡望过来,自知道她的小名“宴宴”以来,头一遭叫她的名字,沉声问:“玉疏,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玉疏也坦然回望过去,眼底一片清明:“没人教我,我就是知道。”
    她语气之中带着些她自己都没注意的倔强,却见楼临突然轻笑出来,狠狠揉了揉她的发顶,将她梳好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我知道宴宴聪明,但今日才知道,宴宴还远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玉疏拍开他的手,又被楼临一口糕点喂到嘴里,还亲自动手,慢条斯理给她斟了盏茶,颇有促膝长谈的架势。
    好在楼临言简意赅,只说重点:“我母妃在父皇心中颇有分量,只是到底已经过世这么多年,连我都拿不准,如今这份量到底还有多少。这次还得多谢妹妹,给我引出这一节了。我上头还有两位兄长,下头的弟弟们也都一个个长大了,总是困于深宫的太子,终究不过傀儡罢了。等兄弟们一个个出宫开府,能和外头都联系上了,我再仍然居于宫中,便什么都晚了。”
    楼临的母亲俞贵妃是当年宫中有名的宠妃,楼临一朝出生,俞贵妃的地位在宫中,更是风头无两,当时宫中几乎所有人都确定,只要楼临不夭折,就一定会被立为太子。
    谁知楼临倒是没夭折,在他两岁多的时候,俞贵妃突然一场急病去了。
    她病情来得又快又凶,以至于根本没受几天疾病的折腾,临死时都依然风华绝代,重病只让她又多了三分西子捧心的荏弱之美。她躺在弘昌帝怀里,梨花带雨,在弘昌帝悲痛之下,说要立楼临为太子时,反而说楼临心性太敦厚了些,求他不要立楼临为太子,不想楼临卷入储位之争。就这么握着弘昌帝的手阖然长逝。
    不得不说俞贵妃哪怕到死,心思都非常清明。她虽得宠,但弘昌帝是个素来遍地留情的人,两人之间的情分,并非只此一人的专宠。
    她死之后,固然弘昌帝会伤心,但又能伤心几天呢?
    弘昌帝有那么多儿子,而她的孩子,现在甚至还没有三岁。
    这个年纪登上储位,岂不是现成的立个靶子给人打?
    她以临终前孤注一掷的美貌和孤勇,为儿子留了一条后路。
    事实证明俞贵妃这条路走得很不错。楼临非嫡非长,却能在弘昌帝的十几个儿子中脱颖而出,前两年被立为太子,除开本身就格外出众以外,俞贵妃给他早早打上的敦厚标签,不能不说没有作用。
    毕竟弘昌帝本身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他也喜欢心软的人。
    甚至俞贵妃死前替儿子拒绝储位的凄美面容,都在岁月的漫长美化里,化作了一个心性高洁、不慕名利的影子。
    楼临想起前事,不由笑了一笑,突然对玉疏道:“宴宴,父皇喜欢心软的人。”
    玉疏一愣。
    楼临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反而把茶递到玉疏嘴边,喂她喝了一口。玉疏嘴里的糕点还没吃完呢,就被喂了一口水,水和糕点呛在喉管,玉疏反复拍着胸口,咳了老半天,面色都涨得通红,才终于咽下去了。
    玉疏正要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就见楼临笑得止不住,和平时那副温雅笑意完全不同,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笑了许久,眼泪都笑得挂在眼角。
    这切开黑的便宜哥哥果然是故意的!
    见玉疏望了过来,楼临才摆摆手,勉强止住笑意:“对……对不住。宴宴,这一回就算哥哥利用你一次罢,可不能记恨。”
    玉疏知道他说的不是刚刚咳嗽这次,便问:“哥哥,你就这么跟我说了,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楼临本来已经止住的笑,听到她这句傻气的问话,复又笑起来,这次是真的嘴都笑软了,才起身抱起玉疏,送她回了卧房。他临出门前还犹带笑意,对玉疏道:“宴宴,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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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长大了……快能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