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墙上的祝福估计早就换了一拨。
    他闲得无聊,看起了游客的寄语。
    大多都是祝自己高考顺利,公考上岸。
    祝父母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不知怎么,他忽然开口,指着便签和笔:“嘉延哥。你想写这个吗?”
    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弱智。
    陆嘉延一个霸道总裁,怎么会写这种小女生的东西。
    结果陆嘉延还真答应了。
    “写什么?”
    “你写什么问我干什么?你自己想。”
    说实话盛明稚还挺好奇陆嘉延会写什么。
    男人的笔尖停顿了一瞬,字迹潇洒放荡。
    盛明稚趴在他肩膀上去看。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愣了下: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盛明稚还以为陆嘉延这种性格,会写什么“希望今年盛嘉赚个一千亿”之类的。
    没想到,陆嘉延骨子里还挺文艺的?!
    对了,他好像是挺文艺b的,高中还选《情书》这部电影给他们看呢。
    写好之后,陆嘉延站起来,入乡随俗的贴在墙上。
    这面墙贴了太多年的便利贴的,有很多都已经开始泛黄。
    让陆嘉延有点意外的是,这句话不算大众,但墙上竟然有人和他写了同一句。
    看落款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便签。
    不过他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瞬,真正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在这张便签的边上的东西——
    熟悉的字迹跃入视线内,呈现在泛黄的便利贴上。
    那是另一张已经有点破损的便签。
    少年的字迹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化,干净俊秀,内容却让他大脑空白了一秒:
    我心里的神明有着凡人的名字,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弃他。
    时间落款是2017年3月20,最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盛”字,
    ——是他出国的那天。
    这一刻,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
    陆嘉延握笔的骨节微微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手骤然攥紧。
    导致他呼吸都凝滞了片刻。
    即便之前在看到准考证和盛明稚的手机密码时,他就隐隐有些猜测。
    可真正尘埃落定,真相大白的这一刻,他所感受到的情绪却不是喜悦,而是恐惧。
    他好像,找到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敢面对的原因。
    因为他在害怕。
    害怕让盛明稚伤心了这么多年的人是自己。
    害怕在那个雪夜里,盛明稚所有的崩溃与绝望都是他带给他的。
    那种后怕的感觉简直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整整包住。
    他不敢想如果盛明稚没有坚持下去,如果盛旭没有和他提出联姻,如果那三年他动过哪怕一丝离婚的念头,那结果会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陆嘉延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承受这个结果所带来的代价。
    甚至——
    便签纸条上写着的“放弃”,都让他心脏难以忍受的刺痛起来。
    让他那么痛苦,那么难过,那么绝望的人居然真的是我。
    这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在疼。
    盛明稚似乎没察觉到陆嘉延的不对劲,还在叽叽喳喳分享他拍摄遇到的琐事。
    这些琐事本来是很无聊的,但是讲给陆嘉延听就不无聊了。
    大概,和陆嘉延在一起的每一秒他都觉得不无聊。
    看到外面的大雪,盛明稚忽然又想起江别跟他分享的那个弱智都市传说。
    他开口道:“嘉延哥,我有个朋友跟我说,站在最高的地方向飞机上的人喊话,飞机上的人都能听到。”
    盛明稚顿了下,仿佛开玩笑一般提起:“你还记不记得你大四出国的那年。”
    陆嘉延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一瞬,“嗯?”
    盛明稚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开口,声音很轻:“我也站在这里跟你喊过话。”
    其实,都不知道陆嘉延是那一个航班出国的。
    也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方向。
    好像要给自己找一个足以支撑下去的信念一般。
    他站在这里朝着天空一遍一遍的重复,没有名字,只有你好。
    暗恋就只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连陆嘉延的名字都无法勇敢的宣之与口。
    他的名字大概是他少年时期,藏起来的最大的秘密。
    陡然,陆嘉延开口:“喊了什么?”
    盛明稚忽然站起来,推开奶茶店的门,朝着大雪中跑去。
    大概跑出了七八米左右,他才转过身。
    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
    “你好吗!”
    陆嘉延愣住。
    盛明稚又重复了一遍:
    “陆——嘉——延——”
    “你——好——吗——”
    他声嘶力竭,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你——听——得——到——吗——”
    你听得到吗。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人可以比拟。
    十几年前的那天似乎与今天重合了,也是这样一场大雪。
    盛明稚力气像是用尽了,所以陆嘉延朝他走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用力的拥抱过一个人。
    盛明稚埋在他怀里,骨头都要被揉碎。
    陆嘉延的声音有些哽咽,叹了口气:
    “听到了。”
    回应他的,是像那个雪夜一样,少年毫无预兆的大哭。
    他知道。
    曾经那些对山炽烈的呼喊,听到的终于不止是自己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