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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短歌行

  第307章 短歌行
  “那阿瞒,你是什么想法?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张角向他问。
  曹操犹豫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喷出一口酒气,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定定的看着张角,低声道:“也许是世家的问题,世家把持了所有的官职升迁,朝廷用人,也只能从世家中选拔,然而……世家贪得无厌……不,也不全是世家的问题,还有地方豪强,还有外戚勋贵,人人都只想要自己的利益,没人管百姓的死活。”
  “阿瞒,你也是世家出身吧,你这么说,让我觉得很奇怪。”张角伸手拍了拍曹操胖乎乎的手背。
  以曹操的出身和立场,说这些针对世家的话,岂不等于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张角以前记得不知在哪里看过一句话:没有背叛阶级的人,只有背叛阶级利益的人。
  也就是说,身为世家的曹操,是不可能反世家的。
  除非,有更大的利益在面前。
  “我……熹平三年,我曾被举为孝廉,入京都洛阳为郎,不久又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在那里,我见识到许多民间疾苦……”
  曹操说着,低下头喝酒。
  但是,张角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闪烁。
  张角用一根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启动雄辩滔滔。
  记忆增强。
  无数记忆深处,关于曹操的碎片回忆被翻了出来。
  这“雄辩滔滔”的技能简直是超值。
  现在的张角,几乎拥有了“记忆宫殿”般的能力,每次发动雄辩滔滔,就能回忆起许多细节,帮助他弥补历史知识稀烂的弱点。
  曹操出身在官宦世家,相传为汉相曹参之后。
  曹操的父亲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曹腾历侍四代皇帝,有一定名望,在汉恒帝时被封为费亭侯,曹嵩继承了曹腾的侯爵,在汉灵帝时官至太尉。
  也就是说,曹操是实打实的高干子弟。
  年轻时的曹操任性好侠,放荡不羁,而且不修品行,不研究学业,是个浪荡子,所有人都认为他没出息。
  只有梁国的乔玄等人认为他不平凡。
  南阳的许劭以知人著称,曾对曹操说过: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大概是从那之后,曹操开始变得正经起来,也开始发奋读书上进。
  光和元年,曹操因堂妹夫宋奇被宦官诛杀,受到牵连,被免去官职,最后在洛阳无事可做,回到家乡谯县闲居。
  千古奸雄,也有失业的时候……
  这些以前在历史书或百度上看过的资料碎片,从张角脑海里飞快闪过,张角心里有数了。
  曹操的出身,决定了他是属于宦官阵营的。
  大汉朝廷,大致由三股力量掌控着。
  第一是各世家,把持朝廷官员升迁,掌握天下大权。
  这其中代表性的就是汝南袁氏。
  第二就是宦官,比如曹操的爷爷曹腾,也就是民间里说起的“十常侍”。
  第三股势力就是外戚,也就是天子的老婆娘家人。
  比如大将军何进这些,掌握帝都洛阳的军权和名义上节制天下兵马。
  世家的实力最强,整个朝廷的机构和各项职务、权力,都在世家的把持下。
  而宦官和外戚,是皇帝的左右手,用来平衡世家的实力。
  皇帝一般不下场,不会亲自下去和世家撕逼。
  一来太LOW,二来,如果亲自下场,没有个缓冲区,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不到迫不得已,皇帝一般都不会这么做。
  放宦官和外戚和世家斗,由这两只手去唱黑脸,皇帝高高在上做裁判。
  万一哪边弱了,就扶一把。
  哪边太强大了,就打压一下。
  皇帝的职能,就是让手下这三股势力,维持个斗而不破的局面。
  不过,这个权力的游戏,在恒帝和灵帝时,开始玩脱了。
  汉帝国到现在已经有几百年时间,很多积弊已经大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比如地方上世家对土地的兼并,对底层百姓的欺压。
  朝廷收不到足够的税,因为地方资源都被世家把持了。
  这样,就逼得朝廷放出宦官这条狗,给宦官加大权力,让宦官四处征税创收,打压世家。
  最后,灵帝为了立何氏为皇帝,亲自下场和世家文官撕逼。
  局面已经渐渐不可收拾。
  曹操原本属于宦官的阵营,但是很明显,他和原本阵营里的人有仇怨,很难得到来自宦官集团的帮助。
  而在文官眼里……
  你丫就是阉党,滚犊子。
  曹操属于里外都不是人那种。
  他是高干没错,但是他属于利益分配不均,心怀不满的那类高干。
  想通了这些,张角笑了,差点还真被忧国忧民的曹阿瞒给骗过了。
  要是以为他真的是为底层百姓考虑,那就扯犊子吧。
  张角伸手制止曹操想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开口对他说:“阿瞒,我送你首诗吧。”
  “啥?”曹操一脸纳闷,没摸清楚张角的思路。
  难道是我的演技不够好?
  你身为天师,遇到我这种忧国忧民的好男人,不是应该纳头便拜,大叫主公的吗?
  这时候的曹操,还稍嫌稚嫩,手腕还远不如后来的那个老狐狸曹操。
  对上张角,感觉对方的眼睛好像把自己看穿了。
  而自己,根本把握不到张角在想些什么。
  就在曹操心里懊恼的时候,张角站起身,走到窗边,也不避穿外飘来的风雨。
  衣衫随着强劲的狂风猎猎起舞。
  张角头上的发髻散开,黑发随着衣衫一起舞动,显得神秘而强大。
  他笑了笑,回头望了曹操一眼,开口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说完,张角大笑一声,身体一步跨出窗外,竟然不避风雨,就这样走了。
  而曹操,手里的乌梅酒瓶,“铛啷”一声跌落在地上。
  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
  “慨当以慷,何以解忧?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念到这里,曹操猛一拍大腿,大叫一声:“绝妙好诗,天师懂我!”
  他的声音似哭似笑,捡起酒瓶,一口将残酒饮尽,然后狠狠将空瓶从窗外扔出去。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天下英雄,唯天师与操!”
  慷慨激昂的声音,如同酒后的疯话,被窗外的大雨与闪电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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