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不清的生命倒计时,仿如大雨天散发红光的交通信号灯,灼痛了周咿的眼睛。
    她久久地凝视着孩子面无血色的脸,又说了一句——
    “哪怕倒计时只剩最后一分钟,我也要救叶紫涵!”
    “你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隐隐地传来一阵冷笑。这个声音,不易辨认,似乎混合了至少三人以上的声线,低沉的,嘶哑的,掐细嗓门的。
    “你救不了叶紫涵。”说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周咿猛然察觉,此刻听到的,和弗洛伊德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会死得很难看!”
    声音淡出,话语的尾巴又幻化成了一只势要取人性命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周咿的脖颈。
    挣扎反抗无济于事,她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小咿!”
    “咿姐姐!”
    “周咿,周咿?谢天谢地,她醒了——”
    茫茫雪地一般的空旷白色,弥漫在周咿眼前。她努力睁大眼睛再睁大,目光艰难地对焦,终于看清了围在病床旁边的人——覃野,俞凤鸣,温嘉言。
    温嘉言按下病床床头墙上的呼唤铃,抬手拍了一下覃野的肩。
    “没事了,都过去了。”
    覃野摇头:“还没过去,危险一直都在。”
    俞凤鸣转头,提醒两位面带忧色的男人:“咿姐姐刚刚苏醒,别在她面前谈论影响心情的事。我们最需要做的,是照顾好咿姐姐!”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问题盘桓在嘴边,但周咿发觉嗓子像被棉花堵住,又干又疼,说不出一个字。她稍稍侧过脑袋,望着床边悬挂了五六瓶药液的输液架,将目光移回覃野脸上。
    “是嘉言找到你的。”覃野神色凝重,俯身握住周咿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你倒在排练厅斜对面的空屋子里,昏迷不醒。”
    温嘉言说:“我参演的那部网大刚一杀青,江老师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来接替芳姐出演的《星夜》的‘老人星’。我想着同事们好久没见,约大家出来吃个夜宵好好聊聊,说不定有助于寻找角色灵感。回到剧院,我挨个打了一圈手机,只有你的号码无人接听,宿舍也找不到人。”
    俞凤鸣续上话题:“咿姐姐,一想到你当时的情况我就害怕。幸好嘉言哥回了趟儿童艺术剧院的主楼,要不然你在空调制冷温度18度的屋里待一个晚上……”
    “不说这个了,凤鸣。”温嘉言看向周咿,“你晕倒在地板上,脖子有条深红色的勒痕,我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报了警。那间空屋已经被警方封锁,希望很快就能查出是谁袭击了你。”
    我知道是谁。
    我听出了狞笑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周咿轻眨两下眼睛,覃野会意,蹲在床边凑近她的脸,仔细辨认她无声的口形。
    马钧才,一定是马钧才!
    马锏德和马钧才的相貌十分接近,但两个人的声线特征并不相同。周咿能够肯定,欺骗叶紫涵的那个男人,百分之百是马钧才。
    可是,他们兄弟俩不是被警方羁押在看守所等待检方提起公诉吗?
    行动应该受限才对……
    覃野眉头深蹙,眼中流露着未加掩饰的忧伤。他轻抚周咿的头发,小声说:“我会和警方一起行动。小咿,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安心等待我的调查结果。”
    俞凤鸣倒了杯温开水,蘸湿棉签,擦拭周咿干裂的嘴唇。
    “咿姐姐,今晚我陪着你。有我饶家拳的真功夫,那些坏人绝对奈何不了你!”
    周咿微微笑着,朝俞凤鸣眨了眨眼睛。
    病房门开启又合拢,室内涌进馥郁的桂花花香。一张表情严肃的脸,闯入周咿的视线。
    医生不是别人,正是叶紫涵的母亲、汪雪芳的闺蜜——萧盼。
    “你感觉好点了吗?”萧盼象征性地问了问,然后查看药液静脉滴注,“除了脖子的勒痕,你身上其他部位没有明显外伤。先补一些糖盐水,等你恢复体力了,护士会带你去做喉镜检查,看一下咽喉里面的伤势。”
    周咿点了点头。
    做这个简单的动作,她认为自己使出了全力,实际上在别人眼中,她只是轻微地动了动下巴。
    “萧医生,警方联系我说要二次取证。”覃野说,“半小时后他们派人过来,重新提取粘在周咿脖子上的外界物质。”
    萧盼沉默两秒,忽然目露遗憾:“袭击周咿的人戴了手套,能检出的证据微乎其微。再说了,抢救过程中,医护人员的DNA也有可能附着上去,这岂不是把嫌疑人的范围扩大了?”
    覃野目光笃定:“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
    “好吧,我们会积极配合警方调查。”萧盼叮嘱,“案件性质特殊,这间病房不会再入住别的病人。你们尽量减少和周咿交流,让她多休息。”
    “知道了,萧医生,谢谢您。”
    目送萧盼走出病房,俞凤鸣忽然趴低身体,对周咿耳语:“这个萧医生怪怪的。咿姐姐,从你被抬下救护车,她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凤鸣!”覃野打断道,“小咿的手很凉,你帮忙去医院大门东边的商店买副手套,好吗?”
    “大晚上的,凤鸣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去买!”
    温嘉言转身要走,覃野喊住他:“老贺和大海等在病房外面,我打过招呼了,他们陪凤鸣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