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裹在他下车时披在她身上的宽大羽绒服里,看着他在冰面上忙碌——把带来的烟花在冰面上间隔着摆成大大的一圈。
    眼里慢慢热了起来。喜欢,在四下冰冷的寒夜里,似烛火般闪亮在夜色里。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这么的喜欢一个人,如烛火掀翻,点燃烧不尽的原野,肆意蔓延,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把烟花一一点燃,一道道火光拖着长长的尾巴蜿蜒而上,在深远的夜空里炸开、坠落,似千万颗流星同时下坠,奔向他们而来,原本黯淡的夜空刹那间有如一片光的海洋。光影流动间,那个少年冲她跑来,拥着她仰望漫天的灿烂星火。安安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么多的烟花一同盛放,好像被一场金色的流星雨包围了,易逝的烟花在这一刻为他们打造了一方铜墙铁壁般的星辰世界,让他们忘了时间,忘了空间,眼中只有空中那绚烂到极致的光华还有两人眼中映照的彼此。
    看向对方时,无声胜有声。
    这大好的年华里——你如烟花般绚烂,烟花绚烂得如你一般。
    当周围重归暗夜,安安觉得好像刚刚穿梭去了一趟不知名的华美远方。再重回到这个真实的世界时,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载了满心欢喜而归。
    远方很美,一路旖旎风光。
    他低头柔声问她:“喜欢吗?”
    她窝在他胸口答:“喜欢。”
    “安安”,他拢了拢手臂,轻声叫她名字,“想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我一定会努力,等着我,好不好?”
    安安仰头看他:“我已经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了。”
    少年微怔,继而止不住的笑意,眼里有光在闪动,像是烟花不舍离去而留在他眼里的。
    两个人后知后觉地发现水湖桥上,不少人正搭着栏杆看向天空,应该是也被刚才的烟花吸引了,都在等着还有没有下一波。他俩回到桥上,走到桥头,准备打车回家。不少人都在等着打车,两人只好再往前走走再找车。
    准备动身时,安安不小心撞了一个男人一下,没等说出对不起,就听见对方叫了章家明的名字。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女人,尽管穿得很厚,还是能明显看出怀了孕。被女人挽着的那个中年男人,个子不算高,长得倒很周正。安安看向章家明,他叫了那个男人一声:“爸”。
    安安本能地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却紧紧握着,没让她抽走。
    对面的男人看了安安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周围的人来人往没能遮住他脸上这一刻的尴尬,不过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开口:“你和你妈在这过的年,没去上海吗?”
    “她去了,我没去” ,章家明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看向女人的肚子,“我们先走了,挺冷的。”
    “好,好。”男人点着头。
    “再见,爸。”章家明走了几步又回身说了句,没等男人回答,他拉着安安的手,快步离开。
    走了不短的一段,依然没什么出租车。这个点儿,街上大多是找车回家的人。
    他一直拉着她的手,两人不快不慢地在街边走着。
    “那个人……是你爸?”安安问。
    “嗯”,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很久没见了,差点没认出来。”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停下脚步,两只手都握住她的手,夜里还是很冷,她的手冰凉。他搓着她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想问什么就问。”
    “难过吗?”她问。
    “有点儿”,他顿了下又说,“没想到他会再要孩子,以为他对养孩子这事儿没什么兴趣呢。”
    “那也不一定是他的孩子吧,你刚才也没确认。”安安的手被他搓热了,反过来半包着他的。
    他抽出手刮她鼻梁:“管他呢,管他谁的孩子。”说完蹲下,后背冲着她,“上来,背你走。”
    “不用了,我不累。”
    “听话,上来。”
    安安爬上他的背,把脸贴上他的肩。“你别难过了”,她轻轻开口。
    身下的人把她往上颠了颠,似在自言自语:“嗯,没什么难过的,我有你就够了”,说完好像突然开心起来,声线提高,“搂紧了啊,咱们加速喽。”
    他背着她在路边飞奔,好像想把刚才的事狠狠甩到身后。
    “放我下来”,安安拍他肩膀,“后面有空车过来。”
    两人打上车回到小区门口时,已经十点多了。
    安安拉住他:“那个……”
    “怎么了?”他弓着身子和她平视。
    “我今晚在武馆陪你吧。”她加快速度把话说出来。
    他愣在原地,半天才笑出来:“不行。”
    “为什么不行?”安安摇摇他的手。
    “撒娇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他一边拉着她上楼一边说。
    安安笑笑,也没再坚持。
    等她洗漱好,钻进被子一切就绪,他照例蹲在床头,温柔看她:“我真没事儿,赶紧睡觉。”
    安安点头闭上眼睛。他俯身在她额头轻吻了下,关了灯,出门下楼。
    回到武馆,他真的没再去想刚才的事儿。那个女孩儿给她的,足够治愈他看到的一幕了。本来也是自己不曾拥有的,又何必执着,他此刻有的,在心里铺得满满的。别的,都去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