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归位
“你多少岁了？”云初霁好奇道。
南淮想了想：“千万岁罢……比这位短一一些。”他用下巴示意了姬墨。
云初霁突然就很心疼。
他听说，忘川之主，时间都是在忘川河里熬过来的。
而忘川河就是地狱一样的存在。
这么想着，云初霁就连南淮重新站起来的喜悦都没了，有点想哭。
南淮忙道：“别哭了我的小祖宗。当年你为文曲星君时已经哭了一场，可把我给心疼的，不许再哭了。”
云初霁：“他是他，我是我，不管听多少次，我就是伤心，就是心疼。”
“好好好。”南淮安慰道，“你这傻小子，还吃起自己的醋来。”
秦沐瑶听着，突然就想到了洛风。
姬墨和洛风，曾经是一体，可现在都已经是单独的个体了。
这可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一颗心是无法分给两个人的。可……姬墨和洛风这种情况，到底要怎么算呢？
“我还有一个猜测。”南淮转身，“你的本体就是红色曼殊沙华。但在诞生之初，你并不是红色，而是黑色。”
秦沐瑶一怔。
“是夜绝以一滴血，赋予了你的色彩，改变了你的命运。尽管如今的命运也不怎么样。”南淮说到这笑了一声，“总比原先的好。”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南淮对姬墨道，“这幅画究竟有什么含义，恐怕要等到你归位后，才能知晓了。”
“归位？”姬墨问，“我要如何归位？”
“死亡即可。”
……
一阵沉默。
秦沐瑶低声：“不行，不可以。”
“死亡对一般的凡人来说，即意味着天人永隔。可对于你们，只不过是换个身份日后再相见罢了。”南淮说。
“可我不知道夜绝，也不知道曼殊。于我而言，我只是秦沐瑶。我是曼殊的一部分，可曼殊却不是我的全部。我只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我绝不愿意看着言兮死去。”秦沐瑶抬头，“如果他死了，我会陪他。”
姬墨眼眸一颤。
南淮轻轻摇头：“你不能死，时候未到。”
“为什么？”
“你是魔，而白露是魔尊。”南淮盯着秦沐瑶的眼睛，“没有魔会不臣服于魔尊的脚下，就如所有神族都要听从神尊的号令。如今除了白露，世上就只有你一位魔。就算你内心再不情愿，恢复魔身后也会被白露激起灵魂里最黑暗血腥的一面，遭受他的驱使，遵循他的命令。这是先天的等级压制。”
“你如今是凡人，魔尊无法完全控制你，就算控制了也只是控制住一个凡人，对夜绝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可如果是法力强大的魔女曼殊，夜绝绝对无法对你动手。而他失去了一颗心，又耗费太多神力去培育你们的姻缘长生树，甚至回溯了一次时间，他现在很虚弱。他需要尽快回到神界休养，让百花仙子修复好他的神身。”
回溯时间。
秦沐瑶与姬墨一顿，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幻境。
幻境里的果然是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真的曾经嫁给了洛风，与他一生恩爱，最后殉情而死。姬墨相思成疾，悔恨终生，郁郁而终。
那样的一世。
对姬墨何其残忍。
他究竟是痛苦到什么地步，才想要不惜拖着破败的身体还要耗费大量神力，只为换一次重新来过。
“夜绝的时间不多了。”南淮说，“姬墨，你得尽早归位。”
想要夜绝归位，人间的姬墨就得死。
他和那些下凡弥补错误的仙不同。仙子们只需要仙界召回，无需在凡间身死，就能够回去。可姬墨不一样，他是真正地把自己投入了轮回。
姬墨低眸：“知道了。”
秦沐瑶不可置信：“言兮！”
“瑶樨。”他温柔地看着她，“我们会再遇的，会在天上长相厮守下去。”
秦沐瑶哭红了眼。
她一遇到他，就变脆弱了。
她秦沐瑶只是个凡人，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牡丹仙子，忘川之主，文曲星君，夜绝神尊。这些身份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想象，就算告诉她她其实也不是人，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
在秦沐瑶的记忆里，从没有什么神仙妖魔，没有过去的无尽岁月，只有和言，兮相知相爱的这一年多。
她想要和言兮在人间共白头，他却说要在天上长相守。
不一样的，到了天上，长相守的两个人就是夜绝和曼殊，而不是姬墨和秦沐瑶。
可她不是不顾大局的人。
哭够了，她说：“好。”
是夜，两人度过了一起在人间的最后一个晚上。十指纠缠，抵死缠绵。
翌日姬墨去找了洛风，进去便说：“洛风，我把她交给你，照顾好她。”
说完转身就走。
洛风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姬墨只说：“照顾好她便是。”
“我自然会照顾好她！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女人何时轮得到我来操心？”洛风起身，“当初在天上你把她交给我一次，然后你就失去了一颗心沉睡多年神力答减。如今你又一次要我照顾她，你是不是又要做什么牺牲自己的事？”
姬墨说：“谈不上牺牲，至多是回去。”
“姬言兮你——”
“只有这样，才能对付白露，大家才能够安生。时间要来不及了。”姬墨说，“她本体为魔，若归位会受白露操纵，所以她不能死。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修复神体需要七天。她一个人在人间待七年，实在太难熬了。所以，我希望你照顾她。”
洛风惊愕。
“你要把她一个人丢在人间七年？”
七年，对于神魔来说是短短一瞬间，可对于与爱人阴阳两隔的凡人而言，这个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姬墨睫毛颤了颤。
他分明是没有心的，却心疼得厉害。
他没再说话，出了殿门。
……
姬墨站在高墙上，提着一把剑。
秦沐瑶在城墙下捂住嘴唇：“不，言兮，不要……”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言兮自尽！
根本做不到。
一想起幻境里的言兮曾经也是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从城墙上跳下，秦沐瑶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高楼上风华绝世的白衣男子最后用深情缱绻的眼神凝视了秦沐瑶许久，手中长剑蓦地抬起，毫不留情地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不！！！！！”
白衣男子跌坐在城墙上，墨发散落，低垂着头，一把长剑钉住了他的身体，穿心而过。
秦沐瑶疯了一般地跑过去，因为跑得过于急切，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上。
她脖子上的玉雕小虎绳子突然断裂，玉雕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秦沐瑶怔了一会儿。
她捡起那玉石碎片攥在手心里，毫不在乎被锋利的碎片割得满手鲜血。
“阿瑶。”洛风飞速到她身边蹲下，拽起她的手腕。
秦沐瑶低垂着眼眸，目光空洞。
洛风蓦地抱紧她：“阿瑶，他没事，他只是回去了。”
百花楼众人突然都变了模样。
每个女子都换成了自己花色的流仙裙，发髻上别着各色花朵。海棠一身粉红仙衣，发上簪着一朵海棠花，妩媚娇艳。铃兰一身苗疆服饰忽然也成了仙界独有的紫色纱裙，铃兰花开在云鬓间。姬梅一身白裙，点梅妆，执梅花，一派高洁出尘。
真正的天仙下凡。
花仙归位。
就算原本众人还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但一恢复了记忆和法力，就都明白了她们的使命。
她们要回天上修复夜绝神尊的躯体。
天上七天，人间就是七年。
苏南安和沈江篱都是面色一变。
“你要走？”苏南安凝眸。
铃兰仙子扑到苏南安怀里：“我们要去给神尊大人修复神体，为了大局。只需要七天，呃，也就是人间的七年……”
“七年？”苏南安沉声，“你可知，凡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七年有多长？”
“那……你愿意等我吗？”铃兰忐忑。
苏南安语气不算好：“我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么？”
铃兰：“是啊你是。”
苏南安：“……”他叹了一口气，“好了，我会等你，你放心去吧。”
另一边沈江篱眼神复杂。
梅花仙子是真正的清冷高洁，与姬梅很不一样。沈江篱望着眼前的冷艳美人，竟有些陌生。
梅花仙子望着沈江篱，千年都冷若冰霜的脸色罕有地柔和下来：“等我回来。”
“快点回天。”牡丹开始催，“越早回去你们也能越早重逢。”
谢欢静静看着，反应平淡。
对于活了三百岁的他来说，七年并不是那么难熬。
众花仙归位，却不包括洛风和秦沐瑶。
他们本就不是花仙。
神界。
夜绝阖眸安躺。
他自挖心后就只能陷入沉睡，让洛风去陪伴木瑶，自己又撕裂一缕灵魂下凡去追回陆羲禾的魂。后来陆羲禾杀了傅温瑜，傅温瑜的魂回到夜绝身体里，才让他恢复了一些力量，从沉睡中醒来。
他又花上许久慢慢恢复力量，天道却让洛风和木瑶下凡历情劫。若洛风和木瑶当真修成正果，夜绝就再无可能让曼殊回魂。
所以他亲自投入轮回，转世成凡人姬墨，想要与洛风争一争秦沐瑶。可惜结果并不好，秦沐瑶嫁给了洛风，并在姬墨面前跳墙殉情，让姬墨后悔终生。
夜绝归位后直接吐了一口血。
然后他还是施法回溯了时间，想要重来一回。
回溯时间的法术，直接掏空了夜绝好不容易休养回来的一点力量。
他的灵魂在人间再次成为姬墨，失去心脏与力量的神体则躺在神界。外表仍然完美无瑕，内里已是千疮百孔。
百花仙子可以帮他修复身上除了心脏外的所有伤与力量。
只是没有心脏，他始终不及白露强大。
如今姬墨自人间自杀，魂魄回到夜绝体内，却仍旧没有醒来。
他还需要百花仙子的七日温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