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北疆住下
一旁的北疆王也是心中五味杂陈。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用，当初护不住部落，惹得彩云亲自求见晔王。彩云刚走那会儿，他们时时刻刻担心彩云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后来听说彩云留在宫里当了王的姬妾，又是心疼又是挂念。彩云那么骄傲的孩子，去了王宫还不得委屈死？
但他们格兰部落确实是平安无事了，方圆千里的部落都被桜朝收服，唯独落下一个格兰，他们都明白是彩云的功劳。更吃惊的是，前些日子桜朝突然来使，直接把统一的北疆交给他们。
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们问原因，使者只说是他们生了个好女儿。
如今见彩云这光鲜亮丽眉目动人的样子，就知道她确实是过得很好。
他们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女儿。
父亲总是不善言辞的，北疆王僵了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彩云，欢迎回家。”
……
彩云见完父母，回到桑阳身边的时候，眼眶还有些红。
桑阳替她擦泪：“见到爹娘还不高兴么？”
“我这是喜极而泣。”彩云接过桑阳的帕子，给自己抹眼泪，“我们能在这儿多住几天么？”
她这话问得有些小心。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知道桑阳朝中事物繁忙，多耽搁一天都会多很多麻烦。
桑阳说：“好。”
……
桑阳和彩云就这么在北疆住下了。起初因为桑阳的身份，众人对他态度都有些拘谨，但因为桑阳为人温和有礼，没半点脾气，又有彩云从中周旋，热情淳朴的族人们很快就大胆起来，邀请桑阳和彩云一起参与他们的篝火晚会。
桑阳虽然本性温和，但对生人总是漠然疏离，彩云知道他这么表现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族人们不感到不自在，心中更是感动几分。
夜晚，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桑阳和归家的彩云，这一场篝火晚会办得极为盛大。桑阳也曾和彩云在草原上生起火唱歌跳舞，可那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如今却是在她的家，这里有她的族人，她的亲人，是她过去生长的地方。他参与其中，就好像也参与了她的过去。
入乡随俗，他们也换上了北疆的部落服饰。带有少数民族风情的衣服在桑阳身上也半点不显违和，反倒愈发俊美，少了分贵公子的优雅，多了分野性。
“桑阳！”彩云换好衣服，掀开帘子的那一刻，桑阳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
先是一名少女放声歌唱，嗓音嘹亮，只是唱的是本族的语言，桑阳没有听懂。
彩云为他翻译：“她唱的是，一轮明月天上来，草原开花花不开。”
这时，一名帅气的小伙子也高声唱和：“昨我栽花种草原，今我摘花种心间。”
“种我心间心甜甜，春风拂面笑开颜。”
“笑颜如花如明月，明月不及你容颜。”
两人对唱的几轮，歌词都非常直白大胆，完全没有桜朝的含蓄内敛。桜朝的画风一般是这样，“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可这样直白，也没什么不好。
桑阳习惯了把万事藏在心里，就算是感情也深深压抑，甚少宣之于口。也总是因此，徒添许多困扰。
他是个男子，应当主动些的。
燃烧的火焰似乎让空气的温度都升高了，人们手舞足蹈，引吭高歌，说不出的热闹。那头对唱的小伙子突然上前一把打横抱起了姑娘，在众人的起哄与欢呼声中，把姑娘抱进了帐篷。
这举动对于礼教森严的桜朝而言太大胆了，简直是惊世骇俗。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若是让桜朝那些文人见了这一幕，少不得要破口大骂，指责“蛮夷之人，不堪教化”。
但桑阳显然是名开明的君主，见识过这里迥异于桜朝的风土人情后，他对这些事接受度大大提高，见此也没太大反应，只是微讶地挑了挑眉。
“真好，刚回来就碰上一对。”彩云对桑阳道，“我刚进宫那晚跟你说过，我们家乡有个习俗。姑娘小伙们可以在晚上唱起歌，如果有心悦他们的人，就会把歌接下去，若一开始唱歌的人对接歌的人也有意思，两人就会一起对歌。对上几轮，确定彼此心意，小伙子就能把姑娘抱回家成就好事了，有些对上眼的还能以天为被地为席。大家都会报以祝福的。”
可真是个大胆的民俗。
桑阳问：“不先成亲么？”
桜朝女子都是等洞房花烛夜才能与丈夫有肌肤之亲的，若是未婚失贞，无媒苟合，那女子是要沉潭的。
“我们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反正小伙子事后一定是会对姑娘负责的，若是有不愿意负责的，那是会遭到全族唾弃的。姑娘也可以再找别人呀。”对于女子，他们要比桜朝宽容得多。
桑阳垂眸：“原来如此。”
“我们也去跳舞吧！”彩云兴奋地拉着桑阳，“我们的舞蹈你会跳吧？我教过你的。”
桑阳配合地被彩云拉着走，融入载歌载舞的人群中。
……
这场盛会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篝火熄灭，人们沉沉睡去，酒瓶子倒了一地。彩云跳累了，懒懒靠在桑阳身上：“桑阳，今日我可真是尽兴。许久没这么尽兴过了。”
“宫里闷坏你了。”桑阳拢了拢彩云凌乱的发丝。
“桑阳，我带你去看草原上的月亮！”彩云突然打起精神，“草原上的月亮可好看了，与望月楼上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彩云拉着桑阳跑到一处山坡上，远离了人群。从这个角度看，一轮明月近在眼前，散发着皎洁的银光。
“你看，是不是感觉很不一样。”
桑阳点点头，说：“嗯。”
两人坐在山坡上赏了一会儿月亮，彩云突然道：“桑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对格兰网开一面，还把整个北疆都送给阿爹，我就没有家了。”
他送给了她一座巨大的靠山。
“谢什么，你阿爹也把你送给了我啊。你比那些疆土，更珍贵。”桑阳说，“而且，这样的身份，足以当上桜朝的王后。”
彩云原先的身份，是一个险些成为奴隶的部落酋长的女儿，这样的身份，要当王后实在太难。可如果她的身后站着整个北疆，那就又有些不一样了。
“桑阳？”彩云一怔。
“彩云。”他认真问，“你愿意做我的王后么？”
“我流着北疆的血，你的大臣是不会同意的。”彩云低眸。
“我可以为你力排众议。”
“可我不愿意让你承受压力。”彩云匆忙道，“再说了，王后一举一动就要端庄，我没有那个母仪天下的气度。而且彩云也挺好，就跟叫我名字一样，若是旁人唤了我王后娘娘，我反倒不习惯。还有，桑阳，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彩云没有问出口，桑阳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心悦你，想跟你在一起，不是朋友，而是夫妻。”
大抵桜朝人总是含蓄，对自己的心意也遮遮掩掩。这几日在北疆耳濡目染，倒是豁然开朗。
“说起新婚那夜你对我说的习俗，我突然想起，我们还有件事没做。”桑阳嗓音低下。
“什么？”
“以天为被地为席，合欢前月照花林。”他把她按倒在山坡上，耳鬓厮磨，唇舌交换，“彩云……成为我的……好么？”
彩云闷哼一声：“那你也得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他轻轻一笑：“好。”
月亮隐入云层里，草地里露着一截白皙的藕臂，随着风儿低唱，脚腕上的银铃轻轻摇晃，叮叮当当。
安稳了两年的朝廷又开始不太平。起因是某部落逃亡的贵族，与桜朝某位将军勾结，一起攻打桜朝的江山。
那名贵族子弟所在的部落恰好是格兰部落的死对头。他不甘整个草原被桜朝打下，又被桑阳拱手让人，逃亡许久后也纠集起了一批草原势力，想要卷土重来。但光凭那点残余的势力，显然不足以与桜朝对抗，所有他就找了一名桜朝的将军求合作。
桑阳年纪轻轻，手腕却雷厉风行，登基数年就把许多野心勃勃的老臣给打压了下去，这其中自然有不少怀恨于心的。他们都想看看桑阳一个毛头小子急于收权，能把朝廷治理成什么样子，还等着桑阳手忙脚乱回头求到他们身上来。可没想到桑阳把一切都治理得井井有条，桜朝更比先王时期强上了好几倍。
桑阳唯一的把柄，就是把打下的北疆拱手让给了彩云的父亲。那样他们完全可以给彩云安一个妖妃的名头，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反了桑阳这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可惜桑阳对彩云确实是极宠，可并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如他们所愿变得昏庸，他照样清明的很。彩云也并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她一个姬妾，性格好得能跟宫人打成一片，时常行善积德，称一个贤字也不为过。
种种条件限制下，许多老臣也歇了心思，唯有杜将军还图谋不轨。他是三朝元老，根基极深，桑阳还没能把他的兵权全部收回去，这就是一个机会。
杜将军与那名贵族子弟萨朗的约定就是，先联手打下桜朝，让杜将军上位，杜将军再下令把整个北疆给萨朗。
当然这样的约定也只能骗骗萨朗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了。杜将军可不是桑阳，甘愿把北疆那一大块土地让出去。真若事成，他定是要卸磨杀驴的。
杜将军与萨朗的联手，确实给桑阳造成了一些麻烦，但最麻烦的还是给彩云造成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