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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格兰一脉

  彩云听这话就万分紧张,怕晔王不听她说话就赶她走,当即抬起头就要辩解格兰部落不曾挑事,却在见到晔王的容颜时怔住。
  少年一袭白衣,眉目清冷。因为入冬披了一层白狐裘,身材瘦削单薄。俊美的脸上嵌着一双幽静如湖水的眼睛,万分好看。
  也万分熟悉。
  彩云脱口而出:“情分没有可以变成有,比如,夫妻情分?”
  将军:“……”
  桑阳:“……”
  只是一见了她,就感到一阵来自胸腔的悸动,一阵来自骨血的沸腾,一阵来自灵魂的颤栗。
  就……舍不得杀她了。
  彩云望着桑阳近在咫尺的眼眸,长睫轻轻颤动,仰着头道:“胆小之人,怎配站在王身边?”
  将军额头的冷汗快滴下来了。他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此女如此大胆。王合该是让人仰望的,他就算自幼与王一同长大,也不敢说与王并肩之类的话。
  以将军对王的了解,王看似温和,实则最是疏离淡漠,真正冒犯了王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谁知他没听到王的发落,倒是听到王说:“有胆识,以后留在宫中罢。”
  竟然就这么过了?
  将军目瞪口呆。
  彩云也没想到如此轻易,不由一愣,才反应过来:“那我阿爹阿娘——”
  “他们不会有事。”桑阳说,“格兰部落不会有事。”
  这是要放过格兰一脉了。
  如今存在的数十个部族里,唯有格兰不曾在太岁头上动土,一直自给自足。放过也无妨。
  彩云眼眶一红,险些喜极而泣:“谢王。”又是深深一叩首。
  桑阳伸出手,把她牵了起来,声音悦耳而浅淡:“叫人带你去庭芳楼住下。至于王后之位,你若想要,就自己来争。”
  彩云不用跟其他人争,桑阳后宫中根本一个妃子也没有,她只需要争到桑阳的心。
  桑阳并没有对她一见钟情,能留她一命只是因为一时心悸,可不代表有多喜欢她。
  彩云低下头,轻轻颔首。
  桑阳没有再看她,直接从她身旁走过,离开了大殿。
  将军这才看向彩云,眼神复杂:“彩云姑娘……不,该称您为彩云娘娘了。”
  桑阳没有说给彩云具体什么位分,总归不是王后,也没特意说封为夫人,那就按照姬妾处理。
  桜朝不像后世,后世帝王有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后宫佳丽三千人,等级划分森严。但如今礼乐制度尚还在起步阶段,各种等级划分也没那么多。一位王的后宫只有一位王后,有地位的封为夫人,其余的一律为姬妾,一般都是姓氏加上姬来称呼。
  恰好彩云名字里就有一个姬字,称呼她彩云,倒不知是喊她名字还是封号了。
  姬妾的地位地下,其实还没有将军的身份高。但她是王的女人,又是如今后宫中唯一的女子,所以将军对彩云的态度瞬间就转变了。
  如果王姬妾成群,将军还犯不着对彩云如此重视。问题是,她是独一份。
  彩云忙道:“不敢,此番多谢将军了。”
  身份一转变,将军不好再与彩云独处,只在走前最后叮嘱了一句:“王此前从未立后纳妾,您是第一个,王对您……很不同。”他言尽于此。
  身为桑阳的臣子和发小,他当然是希望彩云能够不辜负王。
  彩云还没有回答,将军就已经匆匆走远,为了避嫌。
  彩云在原地待了片刻。
  她是……第一个?
  部落里十七岁的小伙子大多娶了妻,或有了心爱的姑娘。那人身为帝王,应该更早才是。没想到……彩云脑海中浮现起少年俊美却冷淡的模样,确实很难想象那块不化冰会对哪个女子化为绕指柔。
  “彩云娘娘,请随我来。”宫女上前为彩云引路,才把彩云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噢,好。”
  庭芳楼并不大,是普通姬妾的规格。但其精致程度已经超过部落帐篷许多了。彩云一身纱裙,陷进柔软的床铺里,感觉今天经历的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她终于见到了晔王,那位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
  他生的极为好看,像冰雪里的精灵,与名字里的“阳”字一点也不符。可他也并不阴柔,他身上的气魄,就连阿爹都比不过。
  他同意放过她的部族。
  她现在……算是嫁给了他罢。
  彩云盯着床顶发呆,然后把被子一蒙,整个人埋入被子里。
  双颊红红的泛着热,眼眶也是红红的泛着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想笑还是想哭。
  晔王算得上是当世英雄,嫁给他没有什么不好。可彩云身为部落里最美丽勇敢的姑娘,总有自己的骄傲。她从没想过,她会不是正妻。
  其他部落里的男子确实可以有许多妻妾,但他们格兰部落一直都遵循着一夫一妻的优良传统。彩云有自己的骄傲,要是谁敢让她做妾,她能一鞭子抽死那人。可偏偏现在,她为了部族妥协了。对方还是桜朝的王,她根本没法对抗。
  种种矛盾错杂交织在一起,让彩云不知是什么心情。一会儿是为了族人无事而欣喜,一会儿是为了孤身一人而伤心,一会儿安慰自己嫁了个英雄帝王长得还好看,一会儿又委屈自己当下的处境……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出嫁的那一天,部落里定是要杀牛宰羊盛办的,就算是桜朝,听闻新娘子也会披上大红嫁衣,举办盛大的婚礼。可是她如今……什么都没有,好像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定下了,新婚之夜连丈夫都没出现。
  就很烦。
  彩云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小卷饼。
  但这张床并不大,彩云一个没注意,连人带被滚到了地上。
  刚走进来的桑阳:“……”
  “哎呀!”彩云惊呼一声,艰难地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脸颊红彤彤的小脑袋,像被包裹着的虫茧。
  桑阳清俊的面容上不禁浮了丝笑意,轻声道:“不必行此大礼。”
  桑阳唇角勾了勾:“要孤怎么帮你?”
  “帮我把被子解开……”彩云不适地动了动身体。
  桑阳蹲下来,说:“被角被你压底下了,你滚一圈。”
  “……”彩云认命地滚了一圈,桑阳就在她前头,她就这么直接滚进了桑阳怀里。
  桑阳挑眉:“投怀送抱?”
  “……是您挡路了!”彩云为自己辩解。
  桑阳但笑不语,一把打横抱起彩云小卷饼,把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
  彩云依偎在桑阳怀里,刚刚才褪下热度的脸又悄悄红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被男子抱过的。
  一直到被轻轻放到床上,整个人滚出被子,彩云还没有缓过神来。
  “脸这么红,是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太高了么?”桑阳一边问着,一边解自己身上的衣扣。
  “你你你——”彩云惊慌,“你干什么?”
  桑阳闻言停下了解扣子的手:“你难道忘了,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按理说,这衣裳应该是你给孤脱才是。”
  “……”彩云结结巴巴,“我,我没经验——”
  “这种事你还想有经验?”桑阳抬了抬眼眸,“孤也没经验。过来,给孤更衣。”
  彩云跪坐在床上,手忙脚乱地去解桑阳的衣裳,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
  在他们部落,要是有两情相悦的姑娘小伙儿,都会相处一段时间,确定彼此心意了才会成亲,到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是水到渠成。可现在,她跟晔王才认识不到一天呢。白天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晚上怎么就——
  心不在焉的彩云没能解开桑阳的衣裳。
  彩云无措了。
  她刚刚没能解开被子就算了,现在连衣裳都解不开。他会不会认为她很没用啊?
  彩云悄悄抬头,就见桑阳低眸瞧着她,含了浅笑:“怎么,不会?”
  他没有生气。
  没生气就好。
  彩云胆子一下子就大起来了,委屈道:“你们桜朝人的衣裳也太复杂了,我连绳子在哪儿都找不到。”
  才不是因为她笨呢。
  “我们桜朝?”桑阳挑眉,“你如今已经是孤的姬妾,便也是你的桜朝。还有桜朝女子嫁人后,当自称为妾,这些规矩,你可都得记住了。”
  “……我知道了。”彩云小声。
  “嗯?”桑阳尾音上扬。
  “妾知道了!”彩云提高音量。
  桑阳这才放过她:“我桜朝衣冠交领右衽,绳子在右边。你方才在左边找半天,孤还以为你要在衣裳上开出个洞来。”
  “噢。”彩云去解桑阳右边的绳子,这回很容易就解开了。
  衣裳松垮垮落地,桑阳长腿一迈,上床扯过被子直接盖上。
  彩云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那个,您把被子占了,我……妾盖什么?”大冬天不盖被子会死人的。
  “进来。”桑阳挪了挪位置。
  一条被子盖两个人绰绰有余。
  彩云:“……”
  她慢腾腾地挪进被子,想要离桑阳远一点。可床就那么小,空间就那么大,两人不可避免的有了身体上的接触。
  跟晔王同床共枕。
  彩云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她低头看被子上的图案,就是不敢转头看一眼桑阳,连耳垂都泛起了红色,火烧一样的热度。
  “你很害怕?”桑阳问。
  “妾说不怕……您信么?”彩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反正她自己是不信的。
  “眼睛怎么红了?”桑阳侧首,“你不愿意?”
  他其实早就看见彩云的眼眶红了,像是刚哭过。至于为什么哭,理由也很好猜。出嫁的草率,家人的离分,她才十五岁,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坚强了。
  只是他只做不知。
  “不愿意什么?”彩云愣愣的。
  “不愿意……”桑阳淡淡吐出两个字,“侍寝。”
  彩云沉默了片刻,竟然没有再感到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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