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沅沅安抚自己,只要自己积极地去解决,一切总归会好起来的。
    花了几日的光景,沅沅同丫鬟和碎花请教了一番,试着自己绣了个护身符。
    她便是想要告诉少年,昔日弄丢的东西,她也是可以一样一样的为他弥补回来……
    这日又逢休沐。
    郁厘凉从午膳后便一直呆在了书房里。
    桌上已经空了两只银碟。
    少年握住手里一只杏色的糕点,颇是沉默地送到唇边咬下一口,缓缓咀嚼,然后咽下。
    食色性也。
    吃东西本该也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情。
    可到了郁厘凉这里,反而成了已给极其机械的工作。
    范湍迟疑,“殿下吃太多了……”
    第三个银碟空了出来。
    郁厘凉问:“我瘦么?”
    范湍:“殿下……”
    “是有些太瘦了吧……”
    少年怔怔地盯着指尖精致小巧的糕点,语气喃喃地仿佛在和自己对话,完全不需要范湍的回答。
    胃里仿佛已经撑到了极致。
    在饕餮之毒完全解除之前,他是不能吃太多的东西的。
    不吃东西就会继续消瘦,瘦就会显得身体更加丑陋。
    而他现在不仅瘦,还像个怪物一样。
    ……
    沅沅过来书房时,还犹豫自己要是再被人给拦在门外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她就发现书房往日守卫很多的地方,今天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沅沅感到诧异,她一直从外面走到书房门口,发现是真的没有人。
    “谁……”
    室内陡然传来颇是粗哑的声音。
    沅沅愣了愣,发觉这正是少年的声音。
    她下意识有些无措道:“我……我这几天给殿下绣了个护身符……”
    沅沅抬脚往门槛里迈了一步,下一刻,一只砚台便在她的面前摔得四分五裂。
    沅沅身子霎时僵住。
    “不想死,就滚——”
    冰冷骇怖的语气随着摔烂的砚台冷漠地传到了沅沅的耳中。
    碎片崩起来一片,砸到了沅沅的额角。
    明明知道是她,却还是这样……
    少女低头看到手里做的东西,是尽力复刻了那只护身符的模样。
    她小心翼翼做出来的东西是想讨他欢心,却也担心他会生气的拒绝。
    却没想到会被拒绝的这样彻底。
    她捂着额,像是疼狠了,像是害怕了,又像是难堪了……
    那么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沅沅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沅沅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便开始埋头收拾东西。
    她额角没有破也没有流血,甚至都没有肿起来。
    可那样难堪的心情却叫她记得深刻。
    碎花打量着她的脸色,跟在她身侧打转,低声道:“姑娘这是想要逃?”
    沅沅愣住,抓住那些衣服的动作顿时也跟着停止。
    她又想逃了吗?
    她刚才在想什么……
    她在想,纤芷入了府来,要纤芷毫无阻碍地留在少年身边的唯一障碍就是沅沅自己。
    沅沅甚至还在想,少年也许还是会想杀她,所以方才才会有那样充满恨意的声音……
    明明可以冲进去和他理论,和他吵架,甚至和他发火。
    可这些沅沅都没有去做。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想杀她,她每次就都要那么怕死吗?
    或者说,她又下意识地开始相信剧情,相信纤芷会成为郁厘凉唯一的女人,在这个过程中,沅沅也会再一次以死亡的方式消失?
    沅沅这个时候忽然想到,自己以前真的没有这么懦弱的……
    大到室友被骗高利贷,被人恐吓,是沅沅冲进那些举着棍子和刀的混混中间,把室友一口气拖到了派出所。
    小到小时候小学同学差点被人贩子抓走,也是沅沅死死地抱住了同学的大腿,根本也不怕自己会被一起抓走,两个小朋友一起挣扎才等到路人撞见,赶走了人贩子……
    所以大家都夸,沅沅从小到大都是个勇敢的人。
    沅沅自己也一直这样觉得。
    直到她脱离了安全的社会环境,出现在这里之后,不仅没有变得更加坚强,反而怯懦得一点都不像她自己了。
    碎花道:“姑娘……”
    碎花见沅沅神色变了又变,正有些不安地想要安抚沅沅几句,却不想少女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
    “碎花,今天宫里是不是赏了酒?”
    碎花诧异,“姑娘知道?”
    “奴婢方才才打听到的消息,据说是太后头一次赏赐给皇子的酒呢,姑娘竟比奴婢还灵通。”
    沅沅在听见“太后”两个字的心口瞬间一凉。
    她终于知道纤芷说的不是假话。
    因为她想起来原书中同样是太后头一次赏酒给少年,但那一次,中了药的人却是宁兰楚。
    这一次宁兰楚不在,这次喝下这杯酒的人,大概率会是郁厘凉自己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范湍终于带着太医回到了书房里,看到少年再一次变得纯黑的双眸。
    少年坐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嵌着纯黑的眼珠子,看上去是那样的骇人。
    就像是一个怪物。
    但饕餮之毒,便是吃的越多便越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