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定哪怕我把信送去,也可能会死?”
    不是死于路上,而是这封信的内容!
    冉濡惊了。
    何等内容能如此重要?
    李云逸给出的两个选择,怕是都和生死相关!
    冉濡能混到这个位置肯定机警,洞察秋毫,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李云逸给出的第二个选择。
    “我去!”
    这句话像骂人,但李云逸根本不在乎,似乎也不怕冉濡路上私拆信笺或者弃信而逃,直接把手中信笺递给后者,笑道:“去吧。”
    冉濡走了。当福公公示意江小婵跟上,没想到李云逸竟然阻止了她。
    “算了,他不敢坏事。”
    “再说……”
    李云逸瞥了一眼身后的卧房,笑意更深:“你即便让她去了,她也不放心。”
    不放心?
    福公公茫然,听不懂李云逸话里的哑谜玄机,江小婵的小脸却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直蔓延到脖子根,梗着脖子,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恶狠狠地瞪着李云逸。李云逸却不恼怒,哈哈一笑,大手在江小婵的头上摩挲了一把,转身朝另外一个房间大步走去。
    “邹辉来了,让他去这个房间见我。”
    邹辉会来?
    福公公等人闻言大惊,连邬羁都似乎忘了李云逸答应他告诉他所有计划的事,心头震动不已。
    邹辉现在可是在城外,更在叶向佛身边。局势如此焦灼压抑的情况下,他又岂会放任叶向佛的安危不管,冒险进入皇城?
    可事实证明,邹辉不仅来了,甚至来的比福公公邬羁想象的还要快,月明星稀,骤然,一声低吼响彻整个景秀苑。
    “李云逸!”
    “出来见我!”
    邹辉把声音控制的很好,恰恰只有景秀苑能听到,仆从都被福公公他们驱逐出去了,否则定又是一场麻烦。
    “殿下不是早就想到这一点,才会把所有仆从驱逐吧?”
    福公公邬羁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顾不得思索这种可能,福公公已经拔地而起,拦在了气机狂放的邹辉身前。
    “邹首尊,这边请。”
    “殿下在等你。”
    邹辉真的快气炸了,就在福公公出现的一瞬间,他甚至差点直接出手,直到福公公后一句话传来,他整个人才猛地一顿,望向后者所指的房门,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
    砰!
    幸好邹辉并没有动用罡气,否则这门肯定要换了。福公公心惊肉跳忌惮无比,惊讶看到,暴怒的邹辉一脚踏入房门,竟然没有立刻对李云逸出手,而是虎目圆睁横扫了一记,气势再度暴涨:“李云逸,他在哪?!”
    和邹辉的暴躁不同,李云逸淡定的很,只是在邹辉闯进来的一瞬站了起来,一手搭在怀里一方玉砌小壶上,见邹辉还有理智,笑了。
    “邹首尊稍安勿躁。人,肯定是安全的,不如我们关上门再说话?”
    邹辉狠狠地瞪了一眼李云逸,在这一刻,福公公都以为邹辉要出手了,直到……
    咣当!
    大门紧闭,鸦雀无声。
    门外福公公邬羁皱眉不安,但最终谁也没有上前叩门。他们能看得出来,邹辉此番前来固然怒气冲冲,否则也不会上来直接道出李云逸的名姓。更明显的是,邹辉显然有些投鼠忌器,否则不可能连李云逸让他关门这等小事都照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云逸没让他们这么做。邹辉,一代宗师,更是楚玉阁首尊,无论在什么场上都绝对可以算得上顶尖身份,但是……在李云逸面前,身份有用么?君不见,连风无尘都在李云逸手上吃瘪了?
    李云逸,从不吃亏!
    正是因为这一点,福公公邬羁才忍住了上前叩门的冲动,在门外耐心等待。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使对李云逸充满自信,福公公还是抽出了铁钎,暗藏衣袖,如潜伏在荒野中的一条毒蛇!
    房内。
    邹辉关上了门,更用罡气封禁四周,似乎仍然忌惮,隐晦低吼:“人呢?!”
    “李云逸,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
    邹辉声音越来越大,隐隐有无法控制的冲动,正如他在得到冉濡送去的那封信之时,打开信笺,他真的差点暴走,若不是理智尚存一息,只怕冉濡早就死了。之后,他更马不停蹄地来了,连叶向佛都没来得及通禀,因为,这件事太大了!
    而面对他的暴怒,李云逸却像没听见一般,轻轻一笑,指向对面的茶盏,道:“首尊莫急,既然来了,那就慢慢说,李某就在你面前,你还怕李某跑了不成?”
    “至于干什么嘛……”
    在邹辉恼怒的注视下,李云逸竟然还施施然喝了一口茶,轻吐白雾,道:“自然是为叶公解忧。”
    为叶公解忧?
    邹辉眼瞳一缩,煞气依旧:“说人话!”
    “我知道你有三寸不烂之舌,别人或许会信,我可不信!”
    李云逸闻言也不恼怒,笑道:“首尊谬赞了,李某人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此次邀请首尊前来,李某确实是为叶公解忧的。至于事成于否,就看首尊的决定了。”
    李云逸说的是真的?
    看着李云逸不紧不慢的样子,邹辉即便嘴上说着不信,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但很快他就脸色一整,沉声道:“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说动诸葛侯他们选择叶公了吧?”
    李云逸说到为叶向佛解忧,邹辉瞬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张口就问,一点也不拖沓。
    还不等他激动,李云逸笑着摇头道:“首尊真是太高估我李云逸的手段了,劝说其他诸侯国?我哪有这等能耐?更何况……”
    李云逸眼底精芒一闪:“就是有这个手段,我也不会选叶公。”
    什么?
    邹辉闻言大吃一惊,就像是第一次认识李云逸一样,眼底怒起,煞气如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选择楚贤王?!”
    这一刻,邹辉真的有出手的冲动了,不只是因为李云逸的回答,更因为,那个人就在李云逸的手中!各大诸侯国一共三十多名额,对于内荐来说,堪称关键,无论选择哪一边,另外一边注定要失败,功败垂成。楚贤王是如此,叶向佛也是。听到李云逸这么说,邹辉怎能不急?
    只见李云逸再次摇头:“贤王那边,更不可能了。”
    “看来首尊还是不相信我李云逸啊,叶公对我恩重如山,当年把虎啸军的指挥权都交给了我,我又岂会恩将仇报,落井下石?”
    嗯?
    邹辉闻言眉头皱起,无法理解了。李云逸什么意思,他不选择叶公,也不选择楚贤王,难道是……
    “你要弃权?”
    邹辉言语里带着不可置信,事实上,弃权的确是一个最蠢的选择。这场关于南楚皇权的实质争夺到了这个份上,叶向佛楚贤王针尖对麦芒,无法调和,选择其中一方,如果输了,固然有可能赔了全部身家,但还有可能取胜。但若是弃权,不仅会同时得罪两家,之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比输了的一方好过多少。
    关键时刻你不选我,我还要你何用?
    所以邹辉才对李云逸的说法惊讶,因为以他对李云逸的了解,哪怕所有人都选择弃权,李云逸也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果然。
    李云逸摇头了。
    但接下来他并没有回答邹辉的问题,反而话音一转,道:“我等选择,稍后再说。只是入了皇城,不便回去,敢问首尊,叶公身体安好?”
    嗯?
    李云逸怎么会突然关心叶向佛的身体?
    邹辉下意识点头回答,只是在他点头的一瞬间,李云逸敏锐地观察到,后者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丝不自然,一闪而过。
    “叶公的身体当然没问题。”
    李云逸闻言笑了,眼瞳眯起:“是么?”
    “但据我所知,楚贤王大人可是好几天没睡觉了,今夜恐怕又是彻夜难眠,叶公他……”
    邹辉闻言一震,虽然李云逸说的是楚贤王而不是叶向佛,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岂能听不懂?
    “你……”
    邹辉正要辩解,却被李云逸再次打断:“或许如邹首尊所言,叶公吃的好睡得好,状态不错,但是,我们可没有叶公这般淡泊啊。不信邹首尊可以去四方馆各苑瞧瞧,李某是否所言不实?”
    邹辉闻言皱眉,李云逸说话字字珠玑,真让他有点听不懂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李云逸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斜眼笑道:“难道,首尊大人这几日也睡的安稳?”
    邹辉闻言脸色大变,就像是受到了侮辱一样,声调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低吼道:“我绝对不会对叶公不忠!”
    李云逸闻言摆手道:“首尊过虑了,我肯定不会怀疑首尊对叶公的忠诚。我相信,倘若叶公有难,第一个冲上去的定是邹首尊,更不怀疑叶公麾下其他将领。”
    不怀疑?
    听到李云逸这么说,邹辉脸上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一些,但依然严肃:“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云逸微微一笑,道:“我的意思很清楚,只是首尊没听出来而已。事已至此,大势震荡,叶公与楚贤王之争毕现,可以说大势所趋。但是,叶公手底下的名额,真的够么?人心,真的稳么?”
    名额!
    人心!
    李云逸一言点破核心,邹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甚至不需要他的回答,也足以李云逸知道答案了。
    “宁为叶公赴死!”
    邹辉霸气凌云,或者说在李云逸眼中……像个憨批,令他忍不住摇头。
    “死志坚定固然可敬,但是邹首尊难道真的愿意看到叶公在这条道路上慨然赴死么?”
    “哪怕邹首尊忠义坦荡,也忍心看身后诸多兄弟随叶公共赴黄泉么?早知道,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死亡!
    世间最恐惧的事情!
    李云逸显然是要用大义来劝说邹辉,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邹辉闻言不怒反笑,道:“哈哈哈,是逸王殿下太小看我等了。殿下认为,在我等做出选择之际,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后果么?死不可怕,只要有价值!今生能得到叶公青睐,我辈足以!”
    望着邹辉如若痴狂的狂信徒的模样,李云逸眼瞳一缩,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叶向佛在邹辉心里的地位,暗暗一叹,有些无奈。
    其实按照他原来的想法,设计引来邹辉,就是为了动摇邹辉的道心,为接下来的劝说做准备,但很明显,他失败了。但,这绝对不是彻底的失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直接上硬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