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桌案上,可谓琳琅满目,小团子左看右看,似乎对哪个都有兴趣,偏偏又哪个都没伸手去拿,就只是一拱一拱地绕着桌子爬了一圈,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明宣帝。
  虽然小团子是很可爱,百看不厌,但也不能不干正事儿啊!多少双眼睛的主人现在都等着呢!
  明宣帝弯下腰,柔声哄道:“福儿乖,快点儿去抓个东西回来。”
  小团子顺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似懂非懂地看了过去,而后,又不感兴趣地扭过了头,朝着明宣帝的方向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叔、叔叔!要抱抱!”
  那声音又软又糯,就像刚出炉的糯米糕似的,直让人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若是在往日,明宣帝恐怕早就忍不住上前将这小团子抱在怀里哄了,可今儿个他仿佛铁了心,小团子不抓到东西,他就不把小团子抱回来。
  “乖,抓个东西回来,叔叔就抱你。”他话语轻柔,脚下却是一步未动。
  小团子见自己求抱抱被人无视,瘪了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变得雾蒙蒙的:“叔叔坏~”这委屈的小模样,让人看着心都要碎了。
  有那么一瞬间,明宣帝都想算了。小团子不爱抓这些,就不逼她抓了,直接把她抱回来吧,免得一会儿小团子哭了哄不好。
  说起来,小团子自养在宫里起,就格外的乖巧,平日里不哭也不闹,只有有需求的时候才会哼哼几声。从前带这孩子,明宣帝只觉得省心。可越是乖巧的孩子,一旦哭起来,只怕越是不得了。
  只要一想想小团子坐在桌子中间大颗大颗流眼泪的模样,明宣帝就觉得那画面十分“美好”。
  就在明宣帝犹豫着要不要把小团子抱回来的时候,见明宣帝不理人的小团子却开始“见异思迁”了。
  只见她对着桌案上方的人左看右看,忽然大眼睛亮了亮,莲藕般的小手小脚飞快地挪动起来,朝着太子萧明煜的方向爬了过去:“锅锅,抱抱福儿~”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与柔软的信赖。
  太子为难地看了自家父亲一眼,终究没能抵挡住小团子狗狗一般的眼神,迈着小短腿走上前,一把将小团子从桌案上抱了下来。
  也亏得这桌案比较矮,否则,依着太子殿下现在的个子,只怕就要在众人面前丢丑了。
  小团子一直被人好吃好喝的养着,重量着实不轻。这么突然一下子砸在太子小豆丁的身上,让小豆丁的身形也跟着猛地晃了晃,险些摔倒。
  幸好站在他身边的姜皇后眼明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太子才没有把人给抱到地上去。
  这一幕让周围的人神情紧张了起来,小团子倒是颇为欢乐,还以为是太子在跟她玩儿游戏呢,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锅锅最好了~”说着,还把自己嫩滑的小脸凑到太子的脸上轻轻蹭了蹭,跟只小动物似的。
  太子一低头,对上小团子纯然喜悦的眼眸和脸上大大的笑容,顿时觉得,哪怕他刚才很有可能会摔倒,哪怕他把福儿妹妹抱下来会被自家父皇母后责骂,也值了。
  小豆丁抱着小团子,画面满是说不出的喜感和温馨。
  可众人看着太子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模样,哪儿放心他来抱人?别回头两个祖宗一起摔了!
  侍立在一旁的嬷嬷立马上前,伸手想接过团子。谁知小团子一抱住太子就不肯撒手,怎么也不放,惹急了还会凶人,小眼睛一瞪:“就要锅锅,就要锅锅!”
  说着,她把小脸直接往太子怀里一埋,谁也不理了。
  “母后,让儿臣抱着福儿妹妹吧。”搂着怀里软嘟嘟热乎乎的肉团子,太子虽觉得有些吃力,心里却很是高兴。对小团子,他一向是极喜欢的。
  素日里父皇事务繁忙,都是他在陪着这小团子。没想到,父皇一来就把小团子给抢走了。好在,小团子最喜欢、最亲近的人还是他。
  这么想着的小豆丁,下意识的忽略了刚才小团子第一时间求助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父皇。
  姜皇后抿嘴一笑:“让煜儿抱着福儿吧。福儿打小就是煜儿在带着,这两个孩子,是真投缘。煜儿知道护着福儿,福儿也信赖煜儿,有时候啊,臣妾看了都嫉妒呢。”
  明宣帝胡子一吹,跟个小孩儿一样的闹起了脾气:“福儿刚才还说朕最好呢,转眼间就开始嫌弃起朕来了!”
  作为被嫌弃的人,明宣帝表示他很不满意!尤其,跟他“争宠”的还是他自个儿的儿子!
  明宣帝对着自家儿子小豆丁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小子比他强在哪里。讲道理,明显是他的双臂更有力,他的怀抱更可靠吧!福儿这小丫头,真是半点儿没有眼色!
  姜皇后见了明宣帝的表情,乐不可支。她努力的把自己到了嘴边的笑给憋了回去:“皇上,刚才您不是没抱福儿么?只怕福儿这丫头还在跟您置气呢。”
  种种迹象显示,小团子还是挺记仇的,求抱抱被拒绝后不理人也是正常的,这些明宣帝自个儿心里也清楚,只是看起来明宣帝不太能接受前后待遇的落差。
  “好了,你也别瞪着煜儿了,刚才福儿都那么眼巴巴地望着你了,你也不去把她抱过来,你说说,你能怪谁?”太后可舍不得自己的乖孙子承受自个儿儿子的眼神攻击,上前道。
  “儿子也是想让福儿抓点儿东西回来,这抓周礼,总不能空着手吧。”明宣帝表示,他也委屈啊!怎么搞得好像他在欺负小团子似的!
  “宝福公主抓住了太子殿下,也不算什么都没抓了。”一旁的穆妃忽然笑着开口,声音如珠玉落盘:“太子殿下人品贵重,又岂是桌子上的这些死物比得上的?依臣妾看来,宝福公主还真是个有福之人。太子啊,更是个有福之人呢。”
  她的话音刚落,太后、皇帝、姜皇后三大巨头若有所思,李淑妃和朱妃的目光则颇为不善。
  娃娃亲在宫里头虽说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若是太后和皇上起了把宝福公主和太子凑堆的心思可怎么好?太子本就母族不弱,再来一个有着位高权重父亲且自身圣眷浓厚的林家女,那她们的孩子日后还有什么希望?
  面对对面剜过来的几道眼神,穆妃也不理会,只含笑退到一边,把思考的空间留给三大巨头。
  李淑妃和朱妃在宫里头的势力是不小,但穆妃也是老牌大族出身,自不必怕她们。说来,李淑妃和朱妃仗着育有子嗣,平时交谈中不免带出些优越感来,早惹得一些宫妃不痛快了。
  此刻,见这两妃不高兴,其他的妃嫔偷偷的在心里乐着呢。
  “有些事,日后再谈论也不迟。”明宣帝显然是起了要把宝福公主配给太子的念头的,但是再怎么说,现在两个孩子也太小了,这事儿倒也不急。一国储君的婚事,没有那么轻易就定下来的道理,再则,还要看林家那头的意思,以及将来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愿呢。明宣帝是疼太子的,却也不愿委屈了宝福公主。
  一想想宝福公主诞生后为大夏带来的种种转机,明宣帝就觉得再怎么宠这肉团子也不为过。
  正在这时,门口的小太监道:“皇上,林将军和林夫人进京了!”
  明宣帝的眼中骤然迸发出惊喜光芒来:“这么快!朕原以为,他们还要两三日脚程才能赶到呢!”
  “听说是林将军和林夫人想赶回来给小公主过生辰,先行一步,留了两位林少将军和蔡副将在后头管着大军。”
  “快去派人迎接林将军和林夫人!”明宣帝想了想:“不,还是朕与皇后亲自在宫门口迎吧。”
  距离林家将幼女交付给皇家,出征边关,也有近一年的光景了。
  去岁接近年关的时候,蛮族人来势汹汹,趁着边关不备,连下十三城。消息传到京城,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起来。京城中的众人,显然没有忘记,先皇刚刚登基之时,西蛮人是如何趁着国丧一路凶残的打到了京城。
  林将军临危受命,带着刚出月子的妻子和两名儿子共同迎战西蛮。林家满门将才,便是林夫人,也巾帼不让须眉,在国家危难关头,自然责无旁贷。林家将才刚满月的幼女托付给皇室,便急匆匆奔赴战场。
  彼时,状况很是危急,林将军是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的
  为了安林家之心,让林家在战场上无后顾之忧,同时也为了彰显皇家对忠臣的恩德,明宣帝亲自下旨,将林家幼女林娇怡封为公主,养在皇后宫中,并承诺,无论如何,必将林娇怡视若亲女。
  当时,林家幼女虽得封公主,但没有具体的封号。后来,明宣帝听闻林将军在战场上戴着林娇怡的长命锁,恰巧挡住了敌方射来的箭支,捡回一命,才开始感觉林娇怡许是个有福之人。
  而后,林将军又率领林家军大败西蛮人,收复了丢失的城池,甚至将西蛮人赶得后退三百余里。林娇怡会用软软的声音喊爹爹那日,恰是林将军大获全胜之时。明宣帝自此对林娇怡自带福运之说深信不疑,特在周岁生辰之前赐下了“宝福”二字作为林娇怡的封号。
  明宣帝至今还记得,当初林将军和林夫人将小团子送到宫中时,小团子一手拽着自己满月时刚得的长命锁,一手拽着林将军,死活不放的情景。若不是林将军不舍小团子,拿走了那长命锁欲留个想念,只怕如今,境况会大不相同。
  现在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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